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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出戛然,人群像一锅煮沸的水,从中间开始翻腾起剧烈的响动。
    迈兰那一枪开得是毫不迟疑,荆夏反应过来的时候,安东尼的尸体已经跌到了包厢的围栏上。
    荆夏扑上去抢迈兰的枪,却被他反手制住。这时荆夏才知道,迈兰从前的不善格斗都是装的。
    颈侧传来一阵微刺,紧接着就是头脑晕沉、四肢发软。迈兰给她注射了微量的麻醉剂,不至于让她晕过去,但也无力反抗。
    场面很快控制不住。
    角蝰以为今天是要诱杀霍楚沉,在剧院的各个地方都安排了人手。迈兰算好时间,在动手之后,会有角蝰的人发现安东尼已死。
    他知道荆夏也抱着围捕角蝰的打算,所以剧院里面和外面,应该还会有警方的人。
    而这帮毫无底线的恐怖分子不会在意会不会误伤观众,他们只会以最快的速度围杀他和荆夏。
    这样一来,荆夏不得不跟他逃命。
    角蝰越是在人群里扫射制造混乱,外场的警察就越不敢封场。
    这就是他的打算,制造混乱,让角蝰和警察互相厮杀,他趁机带走荆夏。
    接着,才是他和霍楚沉的旧账。
    一切都如之前的设想,非常顺利。
    歌剧院每一个出入口全都是人,哭喊尖叫不绝于耳,警察跟本控制不住场面。
    迈兰一把扯过荆夏,用信号探测器在她身上扫了一遍。
    机器发出“滴滴”的响动,迈兰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那枚马蹄莲胸针上,伸手将它扯了下来。
    荆夏被他用枪抵着,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剧院。
    “上去!”
    荆夏被他劫持着往后巷走,在一辆事先准备好的越野车前停了下来。
    整座城市很快就会开始交通封锁,他必须赶在这之前逃出去,不然两人落到警方的手里,霍楚沉就会有办法救荆夏出去。
    冷硬的枪口抵住荆夏的肋骨,她被迈兰拽上了车。手脚都被他用事先准备好的束线带锁住。
    迈兰跳上驾驶位,松开刹车。
    耳边传来引擎的闷响,荆夏被突然发动的汽车一晃,额头磕到紧闭的玻璃。
    混沌的意识由此清醒了几分,她怔怔地看着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悬浮感。
    “迈兰?”她开口唤他,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男人没有回她,半晌才似笑非笑地纠正道:“亚瑟·科伦坡。”
    科伦坡,那个十五年前,全族都死于小意大利仇杀的纽约黑手党教父。
    荆夏愣住,半天都没有再说什么。
    迈兰似乎更厌恶这样的沉默,情绪激动地反问她到,“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问我为什么要死咬霍楚沉不放?!”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方向盘上重重地落下两捶,飞驰的汽车在夜里发出两声惊悚地哀鸣。
    “因为他就是策划那场屠杀的凶手对不对?”
    女人的声音很柔和,不怒不怨,像是在安慰发脾气的孩子。
    迈兰没理她,兀自笑起来。
    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其实对他来说已经很久远了。
    他只记得那天是他的生日,妈妈在下曼哈顿的餐厅里,等爸爸来跟他们一起庆生。
    时针一圈一圈地走,他吃了块蛋糕睡过去,在餐厅快打烊的时候,妈妈摇醒了他。
    他记得妈妈手里拿着电话,神色惶恐地抱住他,明明全身都在发抖,却笑着问他,想不想要之前问了很多次的玩偶和漫画。
    迈兰点头,兴高采烈地跟着保镖离开了。
    那一晚他没有回家,而是坐在一辆奔驰的车上,一路不知道要开往哪里。
    他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天和妈妈吃饭的那家餐厅,后来发生了火灾,而妈妈留在里面,再也没有出来。
    小孩子看似心思单纯,其实什么都懂。
    他知道妈妈虽然很爱爸爸,但他们并不是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如此说来,他也只是科伦坡家族里一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子”。
    什么样的仇,需要对着一切有关的、无关的人都下狠手,很多年里,其实迈兰都想不明白。
    最后,当初那个带着他逃命的保镖把他扔在了儿童救济会门外。
    “南诺那批军火的消息,是你透露给角蝰的?”
    身后响起荆夏的声音,思绪被打断。
    迈兰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她,眼神冷静坦然。
    “你为了陷害霍楚沉,可以和恐怖分子合作?”
    “闭嘴!”迈兰暴怒,咆哮着打断了荆夏的质问,“我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林肯中心。”
    “是么?”荆夏反问,“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让车里的氛围都结了冰。
    迈兰的答案显而易见。
    即便一早知道角蝰的目标是林肯中心,他依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就像现在,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行为超越了调查该有的边界,但他也依然选择牺牲无辜的平民和警察,来完成自己报仇的夙愿。
    他和霍楚沉没有差别,甚至更加恶劣。
    可这样的罪恶感,也仅仅只是一瞬,迈兰很快平静下来,语气温和地安慰荆夏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今晚的事是角蝰做的,除了我们,没人知道真相。等我解决掉霍楚沉,你就跟我回纽约,我还是FBI探员,你也还可以做回你的夏月祎。”
    荆夏没说话,轻轻地哂了一声。
    迈兰驾驶着汽车,一路朝着城外飞驰。
    米兰的老城区道路复杂,路窄巷子多,又到处都是岔口。警察就算接到消息想要设置路障,也只能是碰碰运气。
    夜里微凉的风把药效吹散了一些,荆夏渐渐缓过来,偷偷挣了挣手上的束带线。
    “别费心了,”迈兰开口,从包里摸出手机,“告诉霍楚沉你跟我在一起,让他自己来见我。”
    荆夏不说话,只不动声色地看着窗外。
    迈兰见状也只是哂笑一声,平静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他自己来找……”
    “呲——”
    一个猛然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荆夏被甩得一晃,整个人都失控的朝前座撞去。
    她这时才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些警力,封锁了前方的道路。
    迈兰咬牙咒骂了一句,快速倒车转上另一条岔道。
    但警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几人跳上摩托车,拉开警笛,跟着两人追了出去。
    一旦锁定目标,全城所有的警力很快都集中到了这里。
    迈兰把油门踩到底,车身化作流光,在米兰车流熙攘的街头飞驰。
    “砰!”
    耳边炸开一声巨响,荆夏转头,只见迈兰放下车窗,对着旁边追上来的警察就是一枪。
    警察当场中弹,往后一仰,摩托车连带着人都摔了出去。接着是几声刺耳的急刹,几辆警车被拦截,但很快又有人追了上来。
    “妈的!”迈兰对着方向盘猛拍,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暴怒起来。
    城市道路错综复杂,走哪条路都行。但让迈兰觉得奇怪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警察就像是在他身上安了定位器似的,他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根本甩不掉。
    油门踩到底,车辆逆行过一段距离,来到一个复杂的七叉口。
    此起彼伏的警笛到处都是,震耳欲聋,闹得人根本辨不清方向。
    迈兰快速扫视周围,发现仅有一条狭窄的小巷还可以通行。
    他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警车依然在后面狂追,周围不断有墙面摩擦车身而闪出的火花和嚓响。巷子越开越窄,直至最后把车头卡住,再也无法前行。
    迈兰毫不迟疑,摸出枪击碎了挡风玻璃。
    “过来!”迈兰解开荆夏脚上的束带线,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前面拽。
    荆夏想反抗,却见迈兰从副驾座位下摸出一瓶汽油,对着车内泼洒。下一秒,他摸出火机,直接点燃了汽车。
    后面跟上来的警察毫不知情,纷纷停车想翻过去。
    然而一声巨响炸开,大半的警车和人力都被热浪掀翻在地。
    已然穷途末路,迈兰却依旧牢牢抓住荆夏。
    暗巷逼仄无灯,离开爆炸带来的火光之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时轻时重的脚步回荡在耳边,像海浪。
    荆夏看着身旁那个用枪抵着她的男人,仿佛看见十多年前,那个会拉着她走夜路的男孩。
    “不怕不怕,”小男孩一边无措,一边安慰她,声音都在颤抖,却不愿意放开她的手。
    “走出去就好了,走出去就是医院。我给你买伤口贴、给你止血。”
    那天,她也是这么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在暗巷里瞎摸,像今天一样。
    那也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只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跑得太急,思绪都是乱的,人也有些缺氧。荆夏就这么被迈兰架着,来到巷子尽头一间废弃的教堂。
    因为行踪暴露,但心警察追上来之后会安排狙击手,迈兰选择先在教堂躲避。
    他手上有人质,倒没有什么可怕的。到时候通过警方,还能更快联系到霍楚沉。
    他不怕霍楚沉不来见他。到时候杀了他,再劫持人质逃走。
    迈兰在FBI经过一系列的人质解救训练,知道怎么构建狙击盲点,逃出生天。
    木板门被踹开,吱吱哟哟地落下些积灰。
    清冷的月透过圣坛上的玫瑰窗照下来,教堂里弥漫出一份诡异的宁静。
    迈兰脚步一顿,怔在当场。
    因为这间教堂里除了他和荆夏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他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背影颀长,听见响动才转身看过来。
    “你怎么在……”迈兰惊愕,瞬间暴怒扯过荆夏,“霍楚沉!”
    他咬着牙,侧颊因为愤怒而凸显出贲张的咬肌。
    他把荆夏固在身前,用枪抵上她的太阳穴,看向霍楚沉道:“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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