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双手撑在身后,眼角噙着笑意,懒洋洋地说: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简池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银色的薄纱,衬得他五官更显立体,整个人寡淡又无欲无求。林逸的左眼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桃花痣,本应是风流的点缀放在他身上却更显薄情。
在这个相识十二年的夜晚简池回想起了与林逸初识的那段时间,林逸是四年级的时候转学到他们班上的,这个寡言的男孩第一次考试就给简池来了个下马威,把她从第一名的位置上狠狠地拽了下来。
小孩子对新转来的同学好奇,简池也不例外,但是林逸一直寡言少语,从不与人主动沟通,渐渐地大家对他也就敬而远之了。
简池小时候又瘦又小,在福利院长大,一些不懂事的大孩子经常会来欺负她,有一次放学后她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堵在了小巷里,他们一边扯她的头发一边骂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孩子。
简池浑身颤抖地抵着墙壁,手扣着身后斑驳的墙面,倔强地闭着眼睛抿着唇。
但是没过一会儿,她就听到周围传来嗷嗷的嚎叫声,悄悄地睁开眼,她看见林逸从里拿了一根比他胳膊还粗的木棍和其他人扭打了起来,眼中的神色是简池没有见过的狠辣。
最后,这个小男孩把三个比他高大很多的男生给打跑了。
你疼吗?简池想拭去他额角的鲜血,却被他一巴掌拍开了。
你是木头吗?别人欺负你你就站在这里不动,打不赢你就不会跑吗?
简木头是林逸给简池的第一个外号,开启了他们俩人十多年的斗嘴生涯,从那之后她和林逸也从不交流不沟通的对手变成了事事不对付不拌嘴就不舒服的死对头。
十二年过去了,那天潮湿小巷里的事情他们都没有再提起过,简池早已长出了尖锐的爪牙。当初那个在小巷子里打架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时间堆砌出的成熟似乎消散了他眼中的狠戾,气质愈发冷漠寡淡,但是简池一直觉得他骨子里的狠辣只是被隐藏了起来,只要有人触犯了他的领地,他必定招招致命。
许是万籁寂静的夜适合交心,简池鬼使神差地问道:林逸,你有过让你的家人失望的时候吗?
林逸听完之后愣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散去,眼底一片清明。
在斗了十多年的对手面前露出柔软的肚皮让简池浑身不自在,她重新把视线转回前方的茫茫深夜,挥了挥手,算了,你这种人怎么会懂。
跟林逸磨一磨嘴皮子之后简池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闭上眼睛感受清风在耳边呢喃,即使她不能拥有速度,但是风却不会离弃。
喂,你的手机一直有电话进来。
简池拿起了她一直静音的手机。
小池,你跑到哪里去了?太太到处都找不到你,快要急死了。
*
房间里的喧嚣声随着简池的推门戛然而止,蒋婕文穿着睡裙颓废地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脸色苍白,头发披散在肩头,保姆在一旁扶着她,开门声惊动了她,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她空洞的眼神中才聚了光,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紧紧地抱住简池。
妈妈简池的声音有些颤抖,母亲在她眼中一直是一个优雅端庄的女人,今晚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对不起,是不是我话说太重了,你不要离开好不好?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了蒋婕文无语伦次地说道。
我没有离开,只是回学校了。
简池努力安抚着她,但是明显无济于事,女人依旧浑身颤抖重复着口中的话,保姆递来了热水和药喂蒋婕文服下,她激动的情绪才得到了缓和。
简池用目光询问保姆,但是对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扶蒋婕文在床上躺下,手腕依旧被人牢牢攥在掌中,她猜测蒋婕文应该对她小时候的走失有创伤性应激障碍,再严重一点,蒋婕文甚至有精神类疾病。
她之前就常常听人说为了找回走失的孩子这个女人吃了很多苦,但是她今天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件事情对这位母亲的打击,也是第一次知道蒋婕文把她放在了如此重要的位置,她对瞒着母亲玩机车的事情更加愧疚。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瞒着您了,如果你不想让我玩机车,我就不玩了,直到您同意为止,我都不会再碰了。
蒋婕文的声音低哑却温柔,她又成了简池印象里的那位母亲,小池,你是家里最珍贵的宝贝,我不想再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你只要听妈妈的话,爸爸妈妈和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简池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急不得,她回到简家才一年,蒋婕文对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不肯放手也情有可原,她相信过几年就会好了,她一定会处理好母女关系,也能像以前一样无拘无束自由生活。
可蒋婕文接下来的话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