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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让我看看从谁开始呢?”郑寰宇嘴角噙着残忍的笑意, 漫不经心地移动着手中的枪,好像那只是一个玩具,随后, 他的目光定格在余凭月身上, “就从女儿最喜欢的妈妈开始吧。”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黑洞洞的枪口离余凭月越来越近。
余凭月的脚踝已经痛得无法站立,她跌坐在地上, 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她的胸膛急速地起伏着, 极力压抑着目光中的愤恨。
“你是这世界上少有的,不那么蠢的人。”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郑寰宇的笑容越来越大,“可惜了, 你的存在, 就是阻碍。”
再见了, 绊脚石。
“砰”,扳机扣下——
一直不说话,几乎快让郑寰宇忘记他存在的裴淮舟忽然一把抱住了余凭月。
“噗”, 子弹堪堪擦过铁栏杆, 钻入了他的后背。
他整个人往前面扑了一下, 差点把余凭月压倒在地。
“爸爸!!”旁边笼子里瑟瑟发抖的慢慢,眼看着自家爸爸被坏人用枪打中,急得眼泪直冒, “坏人不许打我爸爸!!”
她又抓又咬, 牙齿和铁栏杆摩擦之下发出尖锐的声音, 爪子和牙齿上传来的痛楚, 让崽崽的眼睛都变得红通通的——
“走开!!走开!!”
“淮舟!”
余凭月下意识地叫出了裴淮舟的名字。
在枪响的那一瞬间, 她放大的瞳孔中, 清晰地映出了裴淮舟扑过来的背影。
她想要伸出手推开他,然而裴淮舟的动作比她更快,一下就将她护在了怀抱里。
子弹的冲击力,让他往前扑了一下。
她下意识抱住了他,然而,手掌中却感受到了温热湿黏的液体。
余凭月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哽得根本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内容。
眩晕之中,就像缺氧一样,她大口喘息起来。
是……血?
她感觉到脸上有冰冰凉凉的液体流了下来,坠落在她的唇间,又咸又苦。
……原来,眼泪是这个味道。
她的脑海中,许多她以为已经忘记的记忆,开始不断翻涌——
十六岁的那个夏天,他牵着她,偷偷从学校溜出去游乐场坐摩天轮。
从小家教严厉的她,第一次这样离经叛道。
那天的摩天轮只有他们两个人,缓慢的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她又是害怕,又是新奇,像个小孩子一样惊叫。
他就一直牵着她,笑眯眯地坐在旁边,看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那天回去以后,找他们找了一天的裴叔叔罚了他很久的跪,老爷子的拐杖都差点打断了。
她还记得,裴叔叔当时最生气的就是,他平时自己不上进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她逃课。
裴淮舟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我只知道小月今天很开心,就算你打我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不后悔!”
他就是一只傻傻的,会对着她坦诚所有心意的小狗。
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是什么余家未来的掌舵人,只是她自己。
他永远不会对她失望,在他眼里,她做什么都是最好的,都是对的。
作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她要学的东西远比别人更多。
被家族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只有他会说:“什么都别想,带你出去玩。”
只有他会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她可以不用那么严肃,不用那么“端着”——
“你才十六岁啊,十六岁就是要快快乐乐的。”他常常晚上带着她偷溜到教学楼的天台上,一边看星星,一边絮絮叨叨地和她讲,“这些老头子什么都不懂,你不要被他们带沟里了。”
余凭月被他逗得只是笑。
他连十八岁都没有,却把十六岁的她,当成小孩子一样来保护。
这份真心,十六岁的余凭月不懂得如何去回应,二十四岁的余凭月来不及回应……如今,二十九岁的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全世界:她很爱他。
但是,她却害怕,自己这份回应,来得太迟。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衬衫上,晕出一道道旋涡。
余凭月崩溃地抱住裴淮舟,喉咙里不断发出短促的痛呼声。
她悔恨不已,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把项目做出来,为什么不能在见到他的第一天就说出所有的心里话,为什么没有更加珍惜和他在节目里的每一分一秒。
——他从来就没有变过啊,就像她也从来没有变过一样。
她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别、别哭。”在她心痛如绞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慢慢地抚上了她的头发,“小月……别哭。”
裴淮舟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瞳孔放大了一瞬,几乎失去所有感知。
他咬着牙,把唇齿间的血腥味咽了回去。
他舍不得余凭月流泪。
她应该永远都那样神采飞扬地笑着,就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难不倒她一样。
他努力对着余凭月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因为剧痛,他的眼皮和天灵盖都在不停地跳动。
无论他怎样努力,这个笑容,看起来都有些狰狞和狼狈。
余凭月一边摇头,一边捂住了他背后的伤口:“别说话……求你了,别说话……”
她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中弹之后,他需要怎样的急救处理。
她甚至还记得,需要保持怎样的姿势,才能让他好过一些。
但她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用手徒劳地去捂着,试图让他流血的速度慢一些。
事与愿违的是,裴淮舟中弹的伤口开始往外涌着血水,很快,就把裴淮舟的衣服给浸透了。
滴滴答答,血液穿过她纤细的手指,苍白的手掌,滴到地面上。
“咳咳——”裴淮舟垂着头,痛苦地咳了两声。
郑寰宇“啧”了一声,一张手帕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他手中的枪,仿佛那把手.枪比眼前的人类更值得他的关注——
“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你们这种低贱的蝼蚁,只会一次又一次地上演肥皂剧,沉浸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人生里。”
“你,裴淮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他吹了吹枪口,“除了靠你的宝贝女儿,和你的天才老婆,你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他看着还在努力撑着自己身体,试图把余凭月护在怀里的裴淮舟,满脸都是失望:“作为男人,居然被女人呼来喝去,真是……耻辱。”
“如果我是你,早就已经统治了这个世界。”
裴氏的唯一继承人,如果不是裴淮舟,而是他郑寰宇,他会比裴淮舟做得好上千倍、万倍!
裴氏或许早就已经吞并所有的公司,成为全球唯一的巨头。
所有人都只能看他的脸色,他高兴的时候,指缝中漏出一点点,就能看到那些人卑躬屈膝,恨不得为他卖命的丑陋模样。
他只不过是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他出生就是个普通人。
这些蝼蚁,活着,也是浪费人生。
“咳咳、咳咳……”裴淮舟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忽然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你、你才是个可怜虫。”
“你嫉妒我,嫉妒小月、咳咳,你真自卑——”
裴淮舟一直在失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连嘴唇都开始发白。
然而,他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屑。
他不屑于郑寰宇的评价。
女儿奴,老婆奴,在郑寰宇眼里是自甘堕落,对裴淮舟来说,却是他想抓住的幸福。
郑寰宇口口声声说,他会统治世界,他会当皇帝,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
但他明明拥有系统,拥有金手指,却还是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小月的成果抢过来,怎么把自己和小月拆开。
“你知道小月会做出这种金属、咳咳、你为什么不自己做呢?”裴淮舟看着郑寰宇,仿佛他是个天大的笑话,“是不想?还是根本不能?”
说到底,只是个色厉内荏的软脚虾罢了。
只敢偷别人东西的软脚虾。
郑寰宇的脸色越来越扭曲,他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裴淮舟。
“你、该、死!”
裴淮舟的话,撕开了郑寰宇的伪装,露出了他最恐惧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隐秘。
他无法再容忍裴淮舟说下去,就在他即将再次扣动扳机时,另一个铁笼子发出了烦人的“哐哐”声。
郑寰宇回过头,关着慢慢的那个笼子中,小熊猫正使劲地掰着那些铁栏杆。
郑寰宇被她吵得不胜其烦:“小怪物真闹腾。”
慢慢松开嘴巴,她的牙还在流血,却依然呲着牙,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