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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呈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他有些艰难的站起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直到浴室门关闭,陈北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将自己沉入浴缸里,一小串的气泡在浴缸里升起,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她明昳的脸,等她再从浴缸中探出头,却蹙起眉来。
    心底的那股无名火依旧没有散去。
    -
    往后几天陈北和周呈的交流显而易见的少了许多。
    他们如常的上下班,吃饭,睡觉,可是陈北却减少了和周呈的交流。
    周呈却一如既往的配合着她的生活,面上平静,可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慌乱。
    他想试图和陈北多说几句话,却完全失败,只有在床上的时候,紧紧拥着她才能稍微缓解那样的慌乱。
    挑了个周末,陈北和刘兆宇绍原约了去城郊的戏台看戏。
    现在虽然说已经二月份了,可雪还是没有停,江南这个冬天格外冷也格外漫长。
    陈北穿着羽绒服,拢着袖子进了二楼的包间,里面刘兆宇正趴在桌子上吃花生米,绍原倒是在认真看戏。
    听到陈北进门的声音,刘兆宇瞬间抬头,上下打量她一眼后笑起来,“哟,大忙人终于有时间来看我们了。”
    陈北淡定自若的坐到两人给自己留的椅子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个季节还有这样好的雨前龙井吗?”
    “从我爷爷那里拿的”,绍原笑着解释,“就拿了几撮,拿多了他要闹的。”
    “北姐,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们玩啊?”刘兆宇没准她扯开话题,眼底满是兴致勃勃,“平常你不是工作就是在家和周家的那位玩儿,你们这是甜蜜期过了,你又陷入冷淡期了?”
    陈北:……
    “你这么八卦怎么不去做八卦大队队长呢?”
    “我还真做过”,刘兆宇想把自己以前做娱乐大v的号翻出来给她看,却想起来点什么,“我前两天去二环的创业楼还见着他了呢,脸色和过去一样,冷得要命,满脸生人勿进,只可远观,这样的男人你处起来真的不怕冷吗?”
    陈北:……
    当然不怕,周呈在她面前向来是另一幅面孔。
    可周呈的有意思,她当然不会告知刘兆宇。
    “刘兆宇”,绍原见陈北眸光渐变连忙呵斥了一下差点可能被陈北手刃的刘兆宇,低声说:“看戏就看戏,别乱说话,你前段时间暗渡陈仓的事你爸爸知道了差点没打断你的腿,你赶紧想想今年这个年该怎么过吧。”
    刘兆宇:……
    “实在不行我去绍爷爷或者陈爷爷家过,我爸总不可能去绍家打我吧!”
    陈北嗤笑一声,懒得再理他,转头开始看戏。
    今天演的是出牡丹亭。
    她将椅子搬到护栏边,一边喝茶一边看。
    绍原坐在她身侧,偏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陈北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她没有回头,只慢悠悠的说:“你也想问?”
    绍原慢条斯理的点点头,“我是挺想问的,不过你不说我也可以不知道,主要怕你憋坏了。”
    陈北沉默一瞬,这才缓缓说:“你视为私有的人想着未来要离开你,你会觉得很开心吗?”
    “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视为私有的人,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绍原不慌不忙的说:“但假如有了,我想我应该也不会很开心,就像我父母生我弟弟的时候我其实也很不悦,觉得属于我的东西要失去很多。”
    绍原能够和陈北交心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对彼此都足够真诚坦然。
    他几乎听到陈北的话就能猜到她不悦的原因,但他眼底只含了些笑,低声问:“你不开心之后想干嘛?和过去对待你大伯安插的男人一样不开心玩腻了就抛弃对方吗?”
    “不,我只是想冷静冷静。”陈北点了根烟,透过烟幕看向戏台下的那出长生殿,她如实说:“人如果不会在意,那就不会对对方说的话感到愤怒。”
    “假如我感到愤怒,那就足够说明我对周呈的在意。”
    “我现在只是接受不了周呈说要放弃我的这样的话而已,可是这代表了什么,我必须去想清楚。”
    陈北当然可以选择继续浑浑噩噩的没心没肺的继续和周呈相处。
    周呈也肯定会包容她的一切。
    只要她不赶走他,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可她向来不习惯做个瞎子。
    对于陈北而言,所有事都要有一个结果,她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可以疯狂,但是不可以迷茫。
    她只是在恼怒而已。
    她恼怒于自己都可以说出,我信任你就如同信任我自己这样的话,可周呈却依旧对他本人没有丝毫自信。
    他甚至可以一边痛苦一边说出假如她今后有了喜欢的对象不用在意他这样的话。
    周呈失去她会有多痛苦陈北并不是不知道,就连开口说这句话估计都难受得要命。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甚至周呈没有展露出自己的情绪后联想到了他那一刻的心情而已。
    太他妈难受了。
    陈北在那一刻见不得他这样糟践自己。
    台下的戏还在唱,她却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概没听进去。
    “北北,我一开始以为你变了,被情爱困住了”,绍原指尖轻敲着桌面,轻声说:“可你一点没变,你还是那个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做事果断又清醒,我替你开心。”
    陈北在他的声音下回过了神,脑子里刚刚想的东西被云雾冲散,思考了这么多天,她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她勾起唇冲他笑了笑,拿起青花瓷的茶杯与他轻碰,声音懒散却自傲,“我也替自己开心。”
    两个人没忍住,在她话音落下后相视笑出声来。
    笑声吸引了刚刚一直在后头玩手机的刘兆宇,他没听清两人刚刚坐在前面说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戳了戳陈北的肩膀,朝下努了努嘴,“你看,你以前捧的那个小金丝雀,自从被你丢了之后又回了这里,现在连虢国夫人都演不了了。”
    陈北扫过台下,听到池苑的名字,尚未收回笑意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波澜。
    当初解决完她和陈奕之间的事之后,她也就没有再管过池苑了,毕竟后来拖住大伯一家都算是他的功劳,功过相抵,陈北吩咐秘书放他解约走人。
    现在再一次看到他提不起什么情绪。
    “你要是最近情场不得意,不如再去找找过去的小情人潇洒呀”,刘兆宇开始给她出馊主意,“这小金丝雀知道我和你是朋友,又经常来这听戏,偶遇过我好几回,明里暗里都在偷偷问我你的近况,这是对你旧情未了啊。”
    哪怕是一旁的绍原都一脚踹在他椅子上,蹙起眉来,“你别出馊主意,商业间谍能放过他就该烧高香了,他这是想做什么?当北北好欺负不成。”
    “你够了哈”,刘兆宇被他踢了一脚,乐子人属性爆发,“难怪你这么多年还单身,你就是不懂感情,人家商业间谍最后不是还帮咱北姐反将一军,然后分文不取的默默离开吗?人家怎么不能有真爱了。”
    可下一秒他嘴里就被陈北塞了块红糖,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不会说话今后就都别说了。”
    陈北眉眼弯弯,眼底却酝酿着抹刘兆宇熟悉的危险,令他连忙举手投降,囫囵咽下红糖后讨好的说:“我错了!”
    陈北轻笑一声放过了他。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等到下头的戏唱完了第二幕她才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周呈。
    刘兆宇凑过来看了下,夸张的惊声道:“北姐,你要把修罗场开到咱们包间里来吗?”
    陈北推开了他的头,脸上的神情终于轻松了下来,她掐灭烟,唇角勾起的笑带一抹恶劣,悠闲的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吃起来。
    而她发给周呈的信息已经准确无误的进了他的收件箱。
    ——城郊戏庄,b203,过来做个了断,如你所愿。
    周呈看到信息时正在别墅里看报,拿茶杯的手一颤险些打翻了水杯。
    他盯着这条短信,一时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大脑空白一片,过了半天才感受到一点从心口蔓延出来的疼痛,丝丝缕缕,深入四肢百骸,他保持着看手机的动作,像尊没有呼吸的雕塑。
    等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将近半刻钟。
    周呈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眼尾却泛起抹潋滟的红。
    他摩挲着手机,这么几个月来站在陈北身侧,眼底养出的那点点星光已经彻底从他眼底消失,只剩下一抹黯然和挣扎。
    他不想去。
    他能够咬牙说假如陈北另有新欢,自己一个人离开。
    可是这样的话真的到头来,他发现自己连步子都迈不动。
    只要想想陈北又要离开他,他连指尖都是冰冷的,仿佛血液凝固。
    周呈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一次的痛苦好像比前两次都要可怕。
    他接受不了。
    哪怕他告诉自己,痛苦是正常的,可他还是接受不了。
    周呈扶着吧台,半晌才喘匀气。
    他直起身子,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脑子里闪过陈北冷淡的脸,连眼睫都在轻颤。
    这几天两人近乎冷战的氛围早就将他心口那把弦拉到最大,此刻更像在紧紧绷住,只等着噔的一声就支离破碎。
    可周呈脸上却有一股近乎麻木的平静,在他惹陈北不悦却无法挽回的那一晚,其实就已经被恐惧充斥了。
    他抿了抿唇,走进了厨房。
    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给陈北做下的最后一顿晚餐,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做满了陈北喜欢吃的菜,然后才拿起车钥匙朝外走去。
    -
    周呈抵达戏庄时刚刚下过一场小雪,门前的门槛上都铺了层细小的雪籽。
    他跨过门槛,上了二楼。
    ——b203。
    他凝视着这扇门,里面并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不像话。
    指尖微微蜷缩,周呈终于还是敲响了这扇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侍应生打开了这扇门,他冲周呈笑得礼貌:“是周呈先生吗?”
    “是。”
    “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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