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傅西凉掏出钱来付账:“吃不下了。”
因为他最后还是给了伙计两毛钱小账,所以伙计回嗔作喜,恭送他出了大门。他走到门口,却又回头问道:“柳小姐现在在家里吗?”
伙计答道:“她家老爷最近犯了疑心病,柳小姐让您可千万别到她家门口去。”
傅西凉一听这话,基本确定了柳小姐的身份,这才走到胡同外的树荫下,找到了那名闲坐乘凉的车夫。
蹲在车夫面前,他从怀里取出那张小照片,说道:“你今天什么都不要做了,就坐在这里给我盯着胡同口,一旦看到了这个女人,就记在心里,回头告诉我。”
车夫看清了照片,问道:“那您呢?”
“我回趟家,吃点咸的。”
“您要吃咸的不用回家,街对面有个卖水煎包的铺子,就是怕您嫌脏。”
“我还想上厕所。”
“您是要拉还是要尿?撒尿的话,您看那边墙根,背对着大街直接尿就行。拉的话就往脏土堆后边蹲,我这儿还有手纸,给您两张?”
傅西凉顺着他的指示,望了望墙根和脏土堆,最后决定还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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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凉没有再雇洋车,因为昨晚他算了笔账,发现囊中已经过于羞涩,而薛如玉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他结账。
好在他身大力不亏,玩儿似的走过四条大街,在家中那洁净的卫生间里解了个手。二霞又火速给他煮了一碗热汤面,让他啼哩吐噜的吃了解腻。
擦了擦脸,梳了梳头,他一身轻松的出发,再次见到车夫时,车夫正在吃大饼当午餐。见他回来了,车夫说道:“没见着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出胡同。”
傅西凉再次蹲到了车夫面前:“你下午也不要走了,我雇你一整天,给你一块五毛钱,行不行?”
“半天一块,整天一块五毛?”
“干不干?”
车夫心中算账,极快的做了决定:“干。那现在已经过了半天了,您先给我一块?”
“不给,万一你拿到钱就跑了呢?”
“您看,”车夫笑了:“我像那样的人吗?”
傅西凉答道:“谁知道。”
然后他站起来:“你继续看着这里,我到周围转一圈去。”
车夫仰头问道:“先生,我能不能换个地方坐坐?您瞧我在这胡同口守着,总有人来要坐我的车。我不拉人,又不走,看着也挺怪的,刚才过来个巡警,直打量我。”
傅西凉正要说话,不料一辆汽车忽然驶来,刹在近前,扬起一阵沙尘。车门开了,一个西装青年跳了下来,三步两步的跑进胡同,进了那间牛奶铺子。
沙尘落在了车夫的大饼和口中,车夫啐了一口,骂道:“操!”
傅西凉也被扬了一脸灰,但是他没言语,而是向前走了几步,往牛奶铺子那边望了望。偏巧这时铺子开了门,那青年红着脸走出来,这回像是心中笃定了些,不跑了,步伐很轻快的走回到了汽车上。
傅西凉看这人的衣着和自己类似,心中一动,暗想难道那伙计要等的人,其实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
傅西凉忽然一拍车夫的肩膀:“别吃了,你拉我去追那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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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风和日丽,春意喜人,大街上十分热闹,再先进的汽车也开不出速度,只能在人窝里向前慢慢移动。
车夫拉着傅西凉,跟着汽车小跑,跑了一趟惠罗公司,在公司门口等了半个小时,那青年出来上汽车,又去了旁边的糖果行。从糖果行里拎着一只糖盒子出来了,他又去了鲜花店,买了一束百合花。
最后,在傍晚时分,汽车把他载到了一座二层楼房的大门口,楼房上挂招牌,正是“春心大饭店”五个大字。青年独自进入饭店,那汽车却是不再停留,直接开走了。
傅西凉也下了洋车,从怀里摸出那只小本子,他翻开来,第一页写得是薛家四姨太的名字,第二页还有字迹,是薛宅的电话号码——他昨晚忘了问薛如玉,还是他走到大门口时,薛如玉又派人追过来告诉他的。
车夫小跑了一下午,并无疲态,还有力气打量傅西凉:“先生,您追着个男的跑了一下午干嘛?您认识他?”
“我不认识。”
“那您这是……”
“不告诉你。”
车夫又问:“那咱们是还要在这大门口等下去吗?”
傅西凉正在沉吟,一阵香风忽然吹拂而来,引得他和车夫一起扭头行了个注目礼,就见一辆洋车摇着铃铛跑了过去,车上坐着一位花团锦簇的女子,正是照片上的薛家四姨太。那四姨太在春心大饭店门口下了洋车,袅袅的踩台阶走了上去,饭店大门外的左右门童见了,连忙提前打开了两扇玻璃大门。
四姨太进了饭店,并未停留,直接走楼梯上了二楼。而她刚到二楼,傅西凉也迈步上了楼梯。
及至傅西凉走到二楼之时,就只看到走廊里一扇房门一动,已经严密的关闭了。
他看见了那门的位置,但是没有看清房间的号码,正想过去细看,后方的饭店茶房已经追了上来:“先生,先生,请留步,请问您是要找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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