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知道,但是告密者逃走之后,会立刻回去查看,当他发现方晓晓不见了,自然会给弟弟打电话。”
“不不,这我明白,但是他不知道他哥哥能不能逃走,或者我们能不能放走他啊!”
“这很简单啊。他哥哥有什么罪状吗?哥哥在我这里劫持人质的时候,我不是做过一次节目吗?那时候我也说过的,劫持者精神状态不稳定,疑似患有精神疾病。这当然只是一种宣传手段,实际上那时候我并不确定。可既然做了这期节目,凶手就知道哥哥被放出来是早晚的事。至于方晓晓,他可以先绑架来,再施以监控,放着留她一条命在,也很容易办到。”
“可我仍然觉得这事冒了很大的风险……”刘队迟疑不决。
在刘队的心里,很不愿意拿受害者的生命去冒险,更何况这受害者是发了疯的法医的女儿,失踪了三年的方晓晓……既然队长不肯下命令,艾西和麦涛干着急也没有用。
不过麦涛又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节目还是要做的,咱们只说告密者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无法联系到其家人,恳请媒体予以关注,帮咱们找人,不就行了吗?反正总有人能认出他来。”
“这没问题。”刘队作了决定,反正干坐着也没有意义。这时距离告密者逃离警察局已过去了两个半小时……刑警王昭并不负责少女杀手一案,他另有打算。拿着从水哥柜子里找出的那双女鞋,他也找到了化验室。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都来踹我这寡妇门!平时没人来啊,可清闲了。”
化验室的同事开着玩笑。
王昭没理他,也笑不出来,直愣愣地问:“如果我给你这双鞋,你能帮我确定它的主人吗?”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这本事。不错,鞋只要被人穿过,多少都能提取到一些皮肤碎屑来,我可以提取dna,但是不知道是谁啊。”
“很好办,你去和陈真佳子,也就是三天前咱们发现的尸体进行比对。你还存着记录吗?”
“当然!”
化验师说干就干,忙碌了一小会儿。
“如何,能确定吗?”
“是的,能确定,这双鞋的主人真是陈真佳子。你从哪儿找到的这双鞋?”
王昭没理他,径直离开警察局,驱车赶往医院。
一路上,他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可他中间还是停下来买了一束鲜花。
等到医院的工作人员问明他的来意时,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要求对方不要惊动他人,自己只是来看看今天才办理入院的老朋友——法医方茗。
方茗与上午的状态截然不同。他更沉闷了,低着头,换上了病号服,完完全全地成了一个病人。
医护人员安排他们在一处环境舒适的休息室里坐下,方茗低垂着脑袋,看也不看王昭一眼,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他。
“水哥?”王昭亲切地叫了一声。这一声别提多难过了,叫得眼圈都有些发酸。
方茗没理他。
“水哥。”王昭又说,“您女儿的案子现在有线索了,凶手就快被抓到了,您别着急。”
方茗还是没理他。
王昭一阵心酸。可有什么办法呢,案子该问总还是要问的。
“水哥,您认识这双鞋吗?”王昭把包好的陈真佳子的鞋放在桌面上。
方茗看也不看,没任何反应。
“水哥,求求您说句话吧。您为什么要拿走这双鞋?你给我个解释,您说点什么我都信。”
方茗没言语。
“唉!”王昭叹口气,“水哥,局里数咱俩关系最好,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愿意啊。法律您还不懂吗,这事要是您干的,您说出来也没关系。都过去了,瞧您现在的样子,没人能把您怎么样!”
方茗不回答,只是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
王昭情急之下拍了下桌子,可也使不上力气。
方茗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晃了晃脑袋,木讷地看着他:“我……认识……你吗?”
“……”王昭掰着自己的手指,干着急,可也说不上什么来。
“算了,您安心养病吧。”坐了一会儿,王昭没办法,站起来,“今天这事,就当我没来过吧!”
王昭伸手去拿鞋,方茗的手也颤颤巍巍地去摸那双鞋。
……
什么意思?
“水哥,你认识这鞋?”
“嗯,我认识啊。”
“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老婆的鞋……”
“你老婆?!水哥,咱别开玩笑。这不是陈真佳子的鞋吗?”
“陈真佳子?她是我老婆啊……”
……
跟疯子是不大好聊天的。王昭这才相信艾西他们所说的话,他的水哥彻底地崩溃了……王昭用力一扯那鞋,方茗摸不着了,手还往前够了两下。
王昭转头不去看他,抹了抹眼睛,离开了接待室。
“您回去了?”护士问他。
“啊,我回去了。”王昭吸吸鼻子,“劳驾你们,请一定要照顾好他,拜托了。”
“是,这是我应该做的。院长亲自交代过了,方先生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这他妈还能治得好吗?王昭不懂,也不想懂,只好离开医院。
在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男人走向服务台。服务台的小姐竟然站起来相迎,一边笑一边说着:“哎呀,院长,您来了。”
院长?王昭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他本以为院长是位老先生,没想到那人至多不超过四十岁。
见护士招呼,那人也笑笑:“是啊,我来了。”
“您都一年没来了,中间有好多次跳槽的机会我都没走,就是为了再看您一眼。”
“死丫头。”那人笑道,“想看我?好啊,今天晚上跟我走。”
“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后面嬉笑的话王昭不愿意听,自己在干吗呢,偷听人家说话吗?话说一家医院也不可能只有一位院长,这个轻浮的中年人大概只是个投资人吧。
王昭没再注意,就离开了。
王昭走后,方茗被护士带走了,送回了自己的病房。他的病房既然有警方关照过,当然是独立的环境幽雅的小屋子,鲜花插在了他床头的花瓶里。
他倒是也不去看它,呆头呆脑地坐在床上。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他也没反应。
那人推开门,自己走了进来。
方茗没抬头,直到那人一屁股坐在他边上,拍着他的肩膀说:“唐彼得老兄,好久不见啦!”
这句话就像往垂危的病人体内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方茗倏地转过头来,看清了那人的脸,眼泪止不住刷地流淌出来。“老板!”方茗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艾老板,您还活着啊!”
“彼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那人笑了。
“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这是在哪儿,是在梦里吗?”
“不是梦,哈哈哈,你是在医院里,你病了啊。”
“我病了?为什么?”
“你的病,只怕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老板,既然您回来了,那咖啡厅还是您的,我不要。”
“彼得,你在说什么呢?咖啡厅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而是麦涛的啊。”
“麦涛是谁?”他不明白。
“你不认识也没关系。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关心的只有两个人,你是一个,麦涛是另一个。你都不记得了吗?你在接手咖啡厅的时候,签字的文件上有这个名字呀。”
方茗用力地摇头。
“是吗,不记得就算了吧。”那人忽然严肃了起来,“麦涛现在有些麻烦,不过跟你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啊。唐彼得兄弟,你可记得你杀了两个人吗?”
第十二章 恶魔现身
“我说唐彼得兄弟啊,你可记得你杀了两个人吗?”
方茗用力地摇头:“我……杀了人?”
“是呀,一女一男两个,都不记得了吗?”
方茗用力地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好,我告诉你,这两个都是无辜的人呀。当然,你也是个可怜的人。你还记得自己遇见过一个女人,名叫陈真佳子吗?”
方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作为方茗、水哥和唐彼得的身份,一经碰撞进而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深深埋入潜意识里,看不到了。
“你遇到了陈真佳子。她崴了脚,被暴力男友追赶,你出手相救,还为她擦过脚呢。”
“老板……”方茗问道,“老板,我不明白啊,我不知道的事情,您怎么都知道呢?”
“因为我在你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啊。”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啊。你说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连自己的妻子都杀了,这你也不记得了吗?算算看,你杀了三个人呀。
“当然了,杀妻之事不怪你就是了。你一直怨恨妻子不好好看管女儿,去开什么会,才导致女儿失踪的。你恨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你俩天天吵架,后来分居。正是在这段时间,你每天在我的咖啡厅里借酒消愁,才认识的我,对吗?
“你和老婆分居后,她也自甘堕落,受了刺激,变成个酒徒。几个月以后,她喝醉了,迷迷糊糊地过来找你,你还在生气,你们又吵了一架,你失手砸死了老婆。就是这件事加速了你的病态啊。
“慢慢地,为了帮你缓解丧失妻女之痛,我请你在咖啡厅做经理。你说要在警方那里继续追查案子,我帮你安排了法医的工作,你就去上班了。可我没想到的是,这并未阻止你的分裂,你变成了三个人——法医水哥,日后的咖啡厅老板唐彼得以及回家后还等着老婆、憧憬着幸福生活的方茗。”
“那么……”方茗问,“那么我现在到底是谁呢?”
“你还是方茗,只不过不是那个方茗了。现在的你被困在过去的深渊里,出不来了。你只记得你女儿失踪之前发生的事,而不记得后来的事情了。
“分身一旦没有其存在的价值,就被消灭了。你的三重分身彼此产生了交集,就是它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作为法医,你兢兢业业地上班;作为咖啡厅老板,你只是在业余时间和周末去咖啡厅看一看,查查账,收收钱就行;而作为新的方茗,你只出现在休息的时候,在家里待着你就会想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