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树的抗拒让楚天惶感到憎恶和烦躁——在这个世界上,恨是比爱让人更累的东西,因为爱至少你还能感到一丝的快乐,可是恨呢?只有无边无际的折磨。
顾千树并没有抬头,直到楚天惶把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扔到了顾千树的身上,顾千树的表情才露出了一丝愕然。
“啊!!!!!!!!!!”然后,一声楚天惶从未听过的凄厉叫声从顾千树的口中发了出来,顾千树疯了一般的丢开了尸体,却在下一刻看到尸体面容的时候吐出了三个字:“祝清泽?”
“是啊。”楚天惶没什么表情,他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然后坐下,悠然的看着顾千树:“自杀的。”
“……是你杀了他。”并非问句,显然,在楚天惶把尸体带进屋子里的那一刻起,顾千树的心里就有了答案。
狰狞的尸体上沾满了血水,染红了顾千树白色的衣衫,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然后顾千树蹲下,把祝清泽的尸体拉进了怀里。
“都是你的错。”楚天惶道:“顾千树,你知道么?是你害死了他。”
尸体的模样很难看,冰冷的皮肤已经僵直了,不像是人类,更像是橡胶,顾千树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神色仿佛在神游。
那是一种灵魂出窍的表情。楚天惶看在眼里,却是灿烂无比的笑了。
“要不是你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会生两个孩子,然后和他的妻子一起幸福的活下去。”楚天惶道:“都怪你,顾千树。”
“……是你杀了他。”顾千树一字一顿,几乎像是要将自己的牙齿咬出血来:“是、你、杀、了、他。”
楚天惶耸了耸肩,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他知道顾千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不过这没关系,顾千树接受与否,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尸体的味道不好闻,凝固的血块在散发出一种令人恶心的腥臭味,顾千树突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意义。
既不能回家,也不能离开——或许他可以选择死亡?
“你如果死了。”楚天惶似乎已经猜到了顾千树脑袋里产生的想法,他平静的笑了笑:“我就把殷醉墨的皮扒了,然后让她活着坐在你怀里。”
“……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到了那样一副画面,顾千树突然开始呕吐,他的脸色青白,却还是死死的抱着祝清泽的尸体不肯放手。
“你当然可以选择死亡。”楚天惶歪了歪头:“不过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顾千树慢慢的抬头,看向了楚天惶,那眼神里是楚天惶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恨意,楚天惶敢确定——若是现在给顾千树一把剑,那么顾千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给杀了。
这很好。楚天惶想——这是他愿意见到的局面。
祝清泽的死,和他脱不开关系,顾千树昏昏沉沉的想到,若是他不这么蠢,那么祝清泽也不会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若是他能够狠得下心,祝清泽也不会死的那么惨,还包括楚天惶口中的祝清泽的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楚天惶是个令人恶心的杀人犯,但是自己却是个同样恶心的伪善者。
没有将这个世界当成真实的世界,是顾千树所犯下的最大错误,而现在——他即将为自己的错误付出惨痛的代价。
殷醉墨傻了,祝清泽死了,而他,将永远也回不去属于他的世界。
顾千树的嘴唇已经惨白的如同被水泡过的纸,他的额头上在不停的溢出汗水——就像在代替他无法流下来的眼泪。
系统的声音在顾千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只不过顾千树却已经听不清楚系统到底说了些什么了。
“……顾千树?”楚天惶开始还没注意,后来才发现了不对劲,顾千树的身上的衣服似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而他却还在不停的出汗。
“你……”楚天惶强行把祝清泽的尸体从顾千树的怀里拽开,在看到顾千树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时,才惊觉:“你怎么了?”
顾千树不说话,连眼神都没有换一个,他整个人的脸色难看的如同死人,脚下甚至积累出了一滩小小的水渍。
“……”楚天惶不敢再耽搁,他直接一把抱起了顾千树,冲出去找大夫去了。
汗水的加速流出,让顾千树很快处于脱水状态,他不说话,也不动,眼睛半垂着,像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餐巾纸。
“我还从未见过这种症状。”大夫虽是一顶一的好,却还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摸了摸顾千树的头:“赶快拿盐水过来。”
“……”楚天惶闻言狠狠的皱了皱眉,他一把捏住顾千树的下巴,冷声道:“别忘了我告诉过你的话——我保证说到做到。”
顾千树嘴唇动了动,并未吐出一个字——他很清楚楚天惶所说的威胁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要剥掉一个人的皮在那个世界或许不可能,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却是轻轻松松的一件事。
顾千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殷醉墨小心翼翼给他告密的表情,他突然很好奇,作为穿越者的殷醉墨,是否也想回去呢?是否也有想家呢?可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是不可能告诉顾千树答案的。
“她只是中毒。”楚天惶缓声道:“……我可以随时解开她的毒。”
“……”顾千树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他的鼻间全是那种浓烈的让人作呕的腥味,手上全是冰冷皮肤的触感,
眼前,浮现的是祝清泽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大仇未报身已死,顾千树想,他真的从未对一个人产生那么强的杀意——如果楚天惶死了,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那么楚天惶,你去死好不好?
☆、71.你们这群辣手摧花的小人
这是个无法挽回的死局。
顾千树恨着楚家兄弟,而楚家兄弟也无法原谅顾千树。
而祝清泽的死亡,则是将这个死局逼入了一个更加悲惨的境地。他断绝了最后一点顾千树原谅楚天惶和楚地藏的可能。
夏天尸体腐烂的特别快,很快,死去祝清泽僵硬的肢体开始变得柔软,令人恶心的腐臭的味道渐渐的散发了出来。
这件事情的结尾,是楚地藏把祝清泽的尸体从顾千树的怀里抢了出来。
顾千树当时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只能抱着祝清泽,一旦祝清泽的尸体离开他的身边,他就会不停的流冷汗,似乎已经变成了身体的一种条件反射。
楚地藏实在是拿顾千树没办啊,只能按照大夫的医嘱不停的给顾千树喂水。
直到后来楚天惶出现说了一句话,顾千树的情况才稍微好转了些。
楚天惶站在顾千树的面前对他说:“顾千树,你不是那么恨我么,我给你一次杀了我的机会好不好?”
顾千树面无表情的看着楚天惶,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我说到做到。”楚天惶知道顾千树不相信他的话,但是他也不太在意,只是道:“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错过了,就只能被我们关一辈子了。”
顾千树盯着楚天惶的眼睛,像是要看出楚天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可是他到底也没能看出什么——楚天惶的眼神里只有一片阴郁的黑色,如同挂着乌云的天空,阴沉的让人害怕。
“我要杀了你。”还是那句话,只不过这次顾千树却说的很慢,而听到这句话的人,也能从他的神色和语气里听出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你能的话。”楚天惶说完这句话,便出了屋子,留下个楚地藏和顾千树。
自从有了那些关于轮回的记忆之后,楚地藏对待顾千树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他确定自己爱着顾千树,甚至愿意为他献出生命,可是与之同时,楚地藏感到的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偷了仙子的羽翼,却不一定能留下仙子,楚地藏觉的自己和楚天惶就是两个可笑的废物,顾千树若是想走,他们谁也留不下他。
楚天惶对待顾千树的态度虽然看上去十分的刻薄,但是他到底会不会爱上顾千树,也是个无解的谜题。
人的感情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控制,楚地藏看着又瘦了一圈的顾千树,忽的叹了口气。
顾千树的确是瘦了,可是精神却奇怪的好了起来。就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必须要达到的目标,整个人都不复从前的散乱颓废。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好的是这个模样的顾千树,是鲜活的,坏的是顾千树想达到的目标是杀了他们。
其实如果顾千树真的能杀死他们,倒或许是件不错的事,楚地藏弯下腰,给似乎已经睡着的顾千树的身上搭上了一层薄毯,是不是如果他们被顾千树杀了,这个可怖的轮回,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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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每天最炎热的时候,顾千树的屋子里放了许多的冰,温度倒也不算太高,他站在窗口拨弄一盆兰花,长长的头发散落在地上,如同黑色的瀑布。
因为太热,所以穿得很少,颈项上裸丨露出的皮肤可以看到一条白色的蛇顺着他的脖子蜿蜒而上,而蛇的下半身则被白色的纱衣遮住。
楚地藏安静的在他身后看着,直到熏香快要烧完他才进了屋子。
顾千树这才发现了楚地藏踪迹,他脸上向来没什么表情,见到楚地藏进屋,也只是懒懒的憋了一眼,又继续看手上的兰花了。
熏香的味道很好,可是顾千树却知道这就是他武功无法恢复的罪魁祸首。
无论是熏香,亦或者沐浴时使用的花类,都有着一股同样的味道,闻着清香淡雅,事实上却比毒药还可怕。
因为长期出不了屋,顾千树的皮肤更白了,他在食物上从未被亏待过,想要吃什么直接告诉楚地藏,几乎都能得到满足。
顾千树本来以为楚地藏是来屋子里坐坐的,可是没想到他却走到了屋子的香炉旁,将还在燃烧着的熏香取了出来。
顾千树的眼神里滑过一丝疑惑……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他们嫌自己活的太久,决定换种更厉害的熏香?
可是楚地藏的表情一直很阴沉,即便是注意到了顾千树的目光,也没有说一句话。
顾千树心中的疑惑更甚,直到楚地藏快要出门的时候,他才听到了一句话——“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楚地藏是这么对他说的?顾千树听了只觉的可笑,他实在是搞不明白,楚家兄弟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做出一副自己欠了他们的模样。
想不通,便也不想了,新换上的熏香散发出陌生的味道,顾千树只当是楚地藏心血来潮,并没有将他的这个举动放在心上。
楚地藏出了顾千树的住所,便去一旁的屋子找到了楚天惶。
楚天惶已经很久没有和顾千树住在一起了,他似乎不愿对顾千树产生多余的感情,态度也是一天比一天冷淡,然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还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换了?”楚天惶也在修剪一盆兰花,他手里拿着小小的花剪,转过头来到:“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一定要这么做么。”楚地藏道:“现在就这样不也挺好的?”
“哪里好?”楚天惶放下了手里的剪刀:“这就是你想到的生活么?”
楚地藏不说话,因为答案早就不言而喻——这自然不会是他想要的,整日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那么就别多话了。”楚天惶的脸上少有的带上了一丝疲惫。
从祝清泽死去之后,楚天惶就一直睡不好,那些原本消失的梦境又再次出现了,虽然被囚禁的是顾千树,可论消瘦的速度楚天惶和他比起来也绝对不遑多让。
“是该做个决断了。”楚天惶道:“你告诉他了?”
“还没有。”楚地藏神色有些恍惚:“……你……”
“别说了。”楚天惶摇了摇头,此时他和楚地藏的差异更加显露了出来:“我知道你心软,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可是他已经够绝望了,楚地藏很想这么说,却又住嘴了。
“还不够绝望啊。”楚天惶道:“他还想着回去呢……”即使我们在他的身上刻下印记,即使我们把他关在笼子里,即使我们手里捏着他朋友的命,可是他依旧不属于我们——从未属于过。
“……”楚地藏吐出一口气:“还有多久?”
“一个多月吧。”楚天惶歪了歪头,少有的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我又开始期待了。”
“……有什么好期待的。”楚地藏并没有楚天惶那样的乐观,他只觉的自己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头,若是他有楚天惶那么高的武功,那么这件事自然是由他来做最合适,可是这江湖之中……能和顾千树比肩的人,怕也是屈指可数。
两强相斗,必有一伤,楚天惶决定干干净净的同顾千树决斗一场的这个决定,楚地藏是不赞成的。他对于楚天惶的表现十分不安,可是却又不能说服楚天惶放弃他的想法。
“只有这样他才能明白。”楚天惶是这么说的:“他就算有了武功,也还是逃不掉的。”
“……”楚地藏觉的这个理由非常的牵强。
“别问那么多了。”然而对于这件事,楚天惶并不愿意多说,他只是道:“我比你清楚。”
……比我清楚,你真的比我清楚么?楚地藏明显的看出了楚天惶的敷衍,他知道从楚天惶嘴里已经问不出什么,于是只好停下了这个话题。
楚天惶是能看得出楚地藏的不安的,但是他并不打算安慰楚地藏,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他必须去做的,而这些事,或许也是解开死局的唯一办法。
“你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那种药么?”楚天惶道:“等这件事完了,就用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