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像是怕鬼来抓他们一样。”古洛对胡亮说。
“是。你不知道,现在的人不光是不管阳间的闲事,还坚持让死人安息的原则。”胡亮说。
“看看他的主管领导是不是也这样。”古洛推开了石馨薇的房门。
石馨薇的秘书已经告诉了她,似乎在这里也贯彻着同性相克的原理,她的秘书是个男的,三十多岁,油头粉面,但待人和气,是个有教养的年轻人。他先进去向即将上任的总经理汇报,让警察们稍等一下,但古洛却忘记了,一推门走了进去。
秘书愕然,石馨薇却笑着迎接了两位不速之客。
“我还记得你。”她笑着指了指胡亮,举止和表情没有居高临下的领导派头,而是老大姐的风格,立刻就让胡亮心里涌起了暖流。
“是李安的事吧。说吧?”她和上次胡亮见到时,稍有不同,一是气色很好,显得年轻漂亮了不少,二是说话似乎爽朗起来,没有上次的压抑了。“上次她是悲伤的。”胡亮想。
“老话。他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谋杀的牺牲品,这是可以肯定的,我们想知道,你作为他的领导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吗?”古洛说。
“哎呀!什么叫有价值?我还真不知道。实话实说,我认为杀他的人不在我们公司。他在公司的表现和人事关系,我还坚持上回的看法,是无可挑剔的。因此,我想在这里找凶手不过是缘木求鱼。”
“很好。”古洛想了想,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把路堵死了,让警察们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你说得有道理。对我们也是个启发,我们会在他的私人关系里查犯罪嫌疑人的。你再想想,他有没有男女关系?我是指不正常的。”
“噢!”石馨薇脸有些红了,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在这方面腼腆和保守的女人,“不会吧?就是有,也一定是保密的,我们不会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
“嗯,可以这么理解吧。但我不知道,你们可以调查一下其他人。”
“我们会的。还有,你是他的主管领导,经济上他没有问题吗?”
“这回我敢打保票,绝对没有。干财务这行,要不就非常干净,要不就该枪毙,他是前者。”石馨薇笑了笑,很为自己类似于名言的回答得意。
“你这次怎么这么想了解男女关系问题呢?上次是马清水,当然你是对了。但我想除了男女关系外还会有别的吧?”一出公司的门,胡亮就问道。
“你没看到现在的社会吗?男女关系比过去要乱得多。古人言,‘赌近盗,淫近杀’呀!”
“倒也是。”胡亮不由得对古人敬佩起来。
真让古洛说对了,第二天,一封揭发信就到了胡亮的桌子上。
“公安局的领导并同志们:我负责任地向你们揭发,李安,就是那个被杀的,我公司的财务处长,生前曾和他的主管领导石馨薇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字是电脑打的。
“来得好快呀!”古洛用带着橡皮手套的手掂了掂信封说。
“那就得查查了。”胡亮说。
“那个狗熊找到没有?还有朱之啸,到底是什么人?”古洛像个领导一样,问着胡亮。
“狗熊没找到。朱之啸是个大款,开了不少家买卖,有前科,但出来后没有犯罪记录,可能是改邪归正了。”
“还得找这个狗熊呀!”
“找了两个外号叫狗熊的小地痞,但都被否定了。主要是年龄不合,一个太大,一个太小,不是华眉见到的那个三十来岁的家伙。”
“嗯,狗熊这个外号也许是这个家伙临时给自己起的,为了不让吕和义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跟干这种买卖的人打交道,谁能透露真实姓名呢。”
“有道理。再扩大范围查查。”
“这种人大体上是掮客,就从那些拉皮条啦,流氓火并时从中说和啦,从这种人找起。关键是这人一定有前科。”
“好。现在咱们处理这个问题吧。”胡亮指了指匿名信。
“找找指纹!这信大概是李安公司的人写的,电脑不是打字都不一样吗?对对电脑……不,这样太麻烦。走,去直接问问石馨薇,看她心中有没有数。”
这可真是个镇定的女人,有这样的心理素质,怪不得领导们都欣赏她呢。她听完古洛的话,沉思了一会儿,笑了笑。这一笑暴露出了她的年龄,那化过妆或者天生的细腻皮肤都遮掩不住岁月的痕迹,而这是潜藏在笑容中的。
“是怎么向你们反映的?”
“这我们不能告诉你。这么说吧,我们要调查,自然有人会说话。”古洛卖着关子。
“嗯。我明白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们相信吗?”她问道。
“这……不好说。”其实,古洛知道他在玩火,万一被这个女人猜出是匿名信,弄不好要出人命的。但时间紧迫,古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个案子实在拖得太长。”他在车上对胡亮说。这是在说服胡亮,胡亮点点头,但心里也很紧张。“只要迅速抓住写匿名信的人,危险就解除了。这就是个矛盾体。”古洛又解释说。胡亮还是点点头,他想:“豁出去了!相信这老头子像过去一样,从不犯错吧。”
“那就随你们的便了。可以再调查嘛。不过,我有句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可供你们参考。”
“你是说这是胡说?”古洛问道。
“当然是这个意思。可光我说有用吗?”石馨薇笑了。
“好吧。我们猜测你知道这是谁给我们说的。当然也看出来了我们很着急,不然不会出此下策的。希望你能帮助我们,这对你也有好处。”古洛诚恳地说。
石馨薇犹豫了,但最终她还是笑着说:“如果说我没有猜测那是不对的,但我也只是猜测,不敢说。因为我认为这个人不至于下流到如此程度。他的地位……哎!谁知道呢?当然还有别人,人多口杂,我是当领导的,免不了得罪一些人嘛。”
“明白了。”古洛站起身来,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但同时他也知道要找谁了。
何大伟这个小个子正闭着眼睛听梅兰芳的京剧呢。他反正要退休了,于是便开始放纵自己,一般领导的隐私是最隐秘的,因为他有自己的办公室,有自己的车,有可以不告诉任何下属的家。现在他只要在关门前,对秘书说一声“谁也不见”,就可以半躺在宽大的椅子上,喝着浓茶,吸着中华烟,听那“一轮冰魄初转轮”了。“这梅兰芳还是好!为什么鲁迅那些人不喜欢他呢?”别小看何大伟,他当年也是爱看鲁迅书的人。
他的疑问没能持续下去,秘书还是打扰了他,用电话告诉他警察又来了。他急忙让两个警察进来。他不会为打扰他听京剧而恼火的,因为他听京剧纯粹是无聊,而和警察打交道是个更解闷儿的好方式。
古洛没有瞒他,把匿名信给他看了。
“这信……哈哈……小子到底憋不住了,跳出来了!真是跳梁小丑!当初我怎么会答应提拔他呢?这叫什么品质?我就是不提他,看他怎么闹!还写上匿名信了,有长进呀!告他的信几麻袋都背不回去,他还告别人?”何大伟没有一点儿城府,看到信就用谩骂的腔调自言自语起来。这就是一把手,因为平时里他们可以随意说话,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于是,就养成了这种口无遮拦的习惯,天生沉默寡言的人不在此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