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吵!有话好好说嘛。”何大伟在一旁劝着。他没想到这个平常对他唯唯诺诺的卑琐的人居然有这份胆量,不免有些慌神。他想发作,但立刻意识到他已经是马上,不,可以说已经退休的人了,再耍威风,可能要自取其辱,就只好用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劝解。
“这是工作,是我们下一年度的规划……”
“规划?规个屁划!不是规划是你的鬼话。我不听,我也不看。反正我就反对。”
“你这也太没道理了。你对我有意见可以当面提出,不要拿工作开玩笑,也不要在背后放黑枪嘛。”
“什么?我什么时候打你黑枪了?”孟繁达心虚,就虚张声势起来。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点破了,还有意思吗?”
“你……”孟繁达气得脸都青了。他是这么个人,尽管坑害别人,但如果没达到目的的话,他会比那个险些受害的人更愤怒。
古洛和胡亮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当一个人在气头上,是很难和他讲道理的。
“那两个警察又来了。”孟繁达的秘书走进来说。屋里的气氛充满了火药味儿,不过,如果秘书不偷听的话,也不会有多么大的感觉的,因为她的主子只要和石馨薇在一起,从来就没有好脸色,她都以为这才是正常的。
“不见!”孟繁达大怒道。
“恐怕不行吧。”何大伟冷冷地说。他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拿出了一把手的风度。
“怎么不行?”孟繁达几乎在咆哮。
“这是公民的义务。”石馨薇根本不管孟繁达那张脸有多么可怕。
“义务?我……”孟繁达想起上次见那两个警察时的情景,尤其是那个老警察,让他很有些发憷。
“让他们等会儿。”他只好对秘书说。
他又待了一会儿,完全是故意示威,因为他没什么要说的,而那两个人也不打算再和他说话。
“反正我不同意你的规划。”说完,他就走出了办公室。
当孟繁达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是要冷静,绝不能和警察闹别扭,他担心这会成为石馨薇攻击他的把柄,而且他怕警察不满意他的证言再去找石馨薇,他的暗箭冷枪就会成为明火执仗了。
“来啦。”他笑得很热情、很亲切,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问你一个情况,你要详细回答。”古洛很不耐烦,他还没从刚才的霉运中挣脱出来,而面前这个人有可能加深他的不幸。
“行。”孟繁达压住火气,装作很不在意地说。
“那个管猛为什么跟你说李安有外遇呢?他和你熟悉到这种程度了吗?”
“那倒没有。是这么回事。他的老婆不是和我老婆是表姐妹吗?她们关系很好,我讨厌那个管猛,一个地痞,而我是什么人?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现在虽然是企业,但也是国企,我还是领导。他老婆发现他和一个女人有来往,就要和他离婚,他就让我跟我老婆说说,去劝劝他老婆。我说,你直接和你嫂子说得了,他说他不敢,说这姐俩儿脾气秉性一样,我想倒也是。他又说,那女人是我们公司李安的老婆,其实和他真没什么,不过和他是中学同学,托他跟踪李安,他没答应罢了。”
“那李安死了,他又怎么跟你说的?”
“没有,从那以后我们没见过面。”
“上回调查李安被杀时,你怎么不说呢?”胡亮气恼地问道。
“我……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再说,管猛也不会为李安的媳妇杀人的,连跟踪他都没答应嘛。”
“好。你配合得很好。不过,要记住,以后再有类似情况,不要自以为是,也不要怕惹事,没有一点儿社会责任是不行的。你看,你把这么重要的情况都隐瞒了,造成我们多大的麻烦。”古洛说。但他口气很温和,因为他已经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了。
“这个土流氓!乡巴佬!也想和我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石馨薇等孟繁达一出去,就破口大骂道,把个何大伟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石馨薇一贯是文雅的,就是发起火来,也很有节制,如今居然说出这样的语言,让他心里很不得劲儿。
“你知道吗?老何。”石馨薇看到何大伟诧异的样子,就放缓了口气,“他在背后散布我的谣言,说我有生活作风问题,这也太不像话了。我这人,你是知道的,说我什么都行,就是这我受不了。我最痛恨的就是乱搞男女关系,可他居然诬陷我!你说,我……”她哽咽了。
“我知道,知道。你是个正派人。这个孟繁达还敢造你的谣?他本人在生活作风上是极不检点的,和好几个女同事都不那么……闹得风言风语的,很不好。可现在这个社会,男女关系也不算什么事了,也对,个人隐私,个人生活,他愿意爱谁就爱谁,组织上是管不着的,可是……”何大伟这个人话一说多,就语无伦次了,尤其是关于他的风流韵事也有很多传言,所以,他不知道应该责备孟繁达呢,还是替他辩护?
“这我理解。可他为什么攻击我呢?而且还是空穴来风,没影的事儿。所以……”石馨薇拿出手帕,擦擦眼睛。
“好了,不说他了。你的规划我同意,这几天我就办退休手续了,之后,你就是一把手,他孟繁达敢炸刺儿,你就收拾他。”
石馨薇没吱声,似乎在想着什么。
古洛和胡亮敲开了管猛家的门。管猛的老婆名叫包芳芳,浓眉大眼,泪水把她的浓妆艳抹冲得一塌糊涂。她还在哭,屋子里好多人,老老少少,吸烟的吸烟,喝水的喝水,没有人说话。
“管猛的事儿处理完了?”古洛问道。
这些人真不愧是管猛的亲戚朋友,对警察来访是司空见惯,他们对这两位不速之客居然没有一点儿反感,而且还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们。
“没有呢。”包芳芳说。她看到警察立刻就止住了哭泣。
“我们知道这事儿往后放放好一些,可事情确实重要。你能不能换个房间,和我们单独谈谈。”古洛很客气地说。
“谈啥谈?你们这帮子公安,生前就整我儿子,他死了,你们还不放过,到底要咋的?”一个一脸凶相的老头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是管猛的父亲?”古洛问道。
“还能是谁?”
“你也得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大叫大嚷,也不要骂人,尤其是骂执行公务的人。这是犯法,知道吗?”古洛并没有发火儿。这些天他身体一直不好,再加上案子进展得不顺利,他似乎失去了大发雷霆的能力。
“我就骂了,你能咋的?还能把我拘起来?”老头儿还懂得拘捕。
“怎么不能?不是看你刚失去了儿子,年龄又大,我们早把你带走了。”胡亮严厉地说。
“那……你们就……”
“爸,别吵了。走,你们跟我到这儿来。”
包芳芳领着两个警察走进一个小房间。这大概是管猛的房间,里面有张写字台,上面乱七八糟地堆了很多纸张,还有一台电脑。两张沙发,一张单人床,屋子里就没有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