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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你准备好了么
    第四丛林法则:只有把每次的教训都认真总结吸收了,你才能活得更长久。备注:每一次的遗忘都会有血的教训;丛林规则未必只在丛林适用。
    ——李识曛
    丛林的天气更加炎热起来,连降雨都少了,而且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林子里的动物都有些躁动,经常能看到鸟群被惊起,还不时传来可怖的嘶吼声,平时那些性情温驯的食草动物都在拒绝李识曛的靠近,他的手臂上还多了一道被狒狒群首领砸伤的伤口。这一切都让李识曛觉得很不安,仿佛有什么周围发生,那些敏感的生灵都意识到了,而他却无知无觉。
    他的陷阱也运作得十分不顺利,最近掉进陷阱的动物非常少,有一次好容易发现有猎物结果个头太大他根本不太可能从空中搬运回去,他也有想过拆卸一部分下来带走,但切割的工具太不称手,才切到一半就吸引了几拨猎食者,让他只能扔下猎物,匆匆逃走;要么就是猎物掉下去的时候已经被石块严重划伤,血腥已经引来了猎食者。这种原地放血的行为实在是让那些大型食肉动物围着他开party的节奏,但他实在很缺这些矿物元素。
    他大致计算过,自己至少三天要2000ml鲜血才能在这种炎热不停流汗的天气里保持体内钠平衡。听起来很可怕,但这已经是他按照人体血液中的含盐量进行的估算,如果是动物的血,含盐量会更低,需要量只会更大。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这样炎热的正午里,他的汗水就跟水龙头似的哗哗流淌,手心却一片冰凉,眼前的事物都有些重影。又喝了一大口竹筒里的水,连拿起竹筒他都觉得有些费力,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光喝水根本没有用,他这样流汗只会失去更多的钠,但翻开被汗渍打湿边角的记事本,他上一次有血有肉可以吃已经是一周以前了。严重的症状让他不得不冒险在正午来检查陷阱看能不能幸运地逮到一两只动物,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适宜再挖新的陷阱。
    在检查到一棵生有红色莓子的灌木旁边时,他听到了一阵绵软的叫声,坑底有只像小鹿一样的动物,但明显不是小鹿,这只小动物的眼睛更大一些,四肢也更短小一些,好像是被这个坑绊住掉下去摔断了脚,在坑底哀哀叫着,它掉下去应该有段时间了,可能它的母亲并只有这一个孩子,看到它摔断了腿也没办法把它弄上来,为了其它的孩子只能放弃了它。
    李识曛用藤条和树枝把它吊上来的时候,累得全身上下像从水里涝起来的,他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到坑里,还好抓住旁边的灌木保持了平衡,却也惊得他心下一跳。
    叽叽——
    远处急促的呼唤声响起,动作要不要这么快啊,李识曛苦笑,他这才刚刚到手而已。但他手上的动作非但没停下反而加快了,将这小鹿捆在背上,它还在挣扎不休,叫声也更惊惶急促。李识曛此时根本顾不上什么怜悯,若是在动物园内看到这样毛茸茸的小动物他也会温柔地投喂一些树叶。只是在这残酷的丛林里,他自己也已然到了生命危险的边缘,弱肉强食,听起来简单,只有置身其中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种透骨的冰凉血腥。
    刚刚攀上树杆没多高,他就觉得脚下一滑,手心也全是汗水,多亏绑了些细藤,不然一打滑他又得掉下去了。眼前有些发黑,他努力喘着气,觉得后面的小鹿沉得像块石头似的。旁边的树丛一阵枝叶响动,它们来了!
    不行,不能放弃,要是丢掉这只猎物,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身体状况还能支撑多久。他费劲向上攀爬着,不必低头他都能透过那绑着的细藤看到手臂上鼓起的青筋,心脏也突突地跳着。在一个枝桠上缓了一缓,他低头一看,惊得脑门上的青筋也突突跳起来,头更晕了。
    那群体型看起来纤小却在前爪和颈后覆有鲜艳羽毛的恐龙在叽叽沟通了一番之后,竟然排着队想一个踩一个地往树上爬。李识曛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睛却透出一种幽幽的黑,它们爬上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这个枝桠并不太高,而他已经没有体力再往上爬,必须做出决断了。
    深吸一口气,骑坐在枝桠下,李识曛暂时没有理睬那群恐龙,而是放下了身后的小鹿,不敢直视那双湿漉漉的褐色大眼睛,小鹿仿佛感觉到了危机,不停挣扎,但四肢都被牢牢绑住的它只能声声叫唤,他一手按住小鹿的脖子,另一手掏出小刀划开动脉,在小鹿尖锐的痛鸣中嘴唇凑了过去。
    嘴边传来热呼呼毛茸茸的口感,是幼生动物特有的柔软细嫩,口中涌进汩汩的咸腥温热的液体,手底下它的挣扎越来越无力,伴随着身体大量失血的抽搐。他甚至能听到小鹿的叫声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微弱,底下恐龙群闻到味道兴奋起来的声音,还有自己吞咽鲜血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吞咽的是什么时,他的胃瞬间抽搐起来,他感觉到了涌上的胃酸在灼烧着消化道,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一挪开嘴一定会立刻吐出来,可是他不能。
    你得活下去,活下去!李识曛!
    他强迫自己咽下去,但泪水却让视野一下子模糊起来,他没有去拭,只是努力眨眼,手下牢牢地摁着小鹿,用力到指尖惨白,眼泪却还是一直不停地流下。从饮下小鹿鲜血的这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些什么,再也不可能找回来。身体上的不适伴随着鲜血的补充在慢慢消退,但心理上的挫败,绝望,甚至是愤怒,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铺天盖地而来。
    感到鲜血已经不怎么涌出,他移开嘴唇,松开了手,小鹿还在微微抽搐,半阖着的眼睛却已经失去了那种湿漉漉,惹人怜爱的光彩。尽管手脚已经开始有力气,他却并没有带走小鹿的尸体,也没有理睬树下兴奋的恐龙群。
    他吸了吸鼻子站起来,鼻翼有些泛红,嘴唇上还沾着鲜血,看起来有些茫然又仿佛更加坚定,他看了一眼远方无边无际的绿野,然后离开了这棵树。他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傍晚的丛林在天边绚丽的云彩下也显得格外绚烂夺目,万物都染上一层霞光,鸟儿也开始归巢,动物们经过炎热的白天之后都在水边懒懒地休憩饮水,一片热闹的场景。
    猴群也在树上享受着霞光与果子,但它们的首领有点狂躁,那只奇奇怪怪不长毛却挂着凶器的大号猴子已经跟了他们很久了,搞得首领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看上了它的后宫,想要向它挑战,但他那么大的个头实在不好打发。
    李识曛收到了首领凶猛的呲牙和啃了一半的果子一枚,首领叫了几声便带着小弟和后宫们离开,看来是懒得答理李识曛,眼不见心不烦。但它们绝不是唯一被骚扰的受害者,基本附近的友好睦邻李识曛都本着国事访问的原则,一一进行了盯梢,导致了人家连私密的事都不好意思做,估计来年要是发现雨林族群减产,那李识曛一定是罪魁祸首。
    优等生李识曛虽然从学术角度,比如什么生物学啦、解剖学啦、生态学啦各种角度了解过这种事,看论文的时候,这就是严谨的繁衍行为,非常严肃地关系到生态平衡,基因传递,物种进化等等重大命题,也不会有啥反应,有反应的那才是丧心病狂,但看动物版现场动作片,真心尴尬,尤其是它们抗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被鄙视的偷窥狂。
    但也并不是没有收获,李识曛跟踪这群猴子发现它们总是隔上那么一段时间从密林边缘的某个山坡消失,进化了的人类虽然也能攀爬树木勉强在林间荡来荡去比如李识曛,但要追上正版的猴子那是妄想。但他有预感,他要找的东西也许就在这附近了。
    果然,今天猴群又来到了这附近,李识曛身上披着重重树枝,趁着暮色.降临,打定注意要看清它们的行进方向。猴群在互相交流一番之后就向山崖上转去。
    怪不得前几次他的追踪都没发现它们去哪儿了,这里一转过去就被会山体完全遮挡住,他要是能发现才奇怪了。他费力地在树林间上树下树地折腾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天空甚至已经升起了月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里的月亮比地球上的小了一圈,就像刚刚瘦身的效果那样。
    清澈皎洁的月光下,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这道山崖就立在草原边上,远远地看去草原像是无边无际在夜色下宁谧无比的绿毯,夜风吹拂而过,草地上便掀起一道道细浪,河流也折射着星月之光,仿佛碎钻镶嵌而成,精致华美,背后便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宁静安祥却又生机勃勃。眼前这道山崖却光突突的寸草不生,仿佛是森林草原间最大的败笔,然而,无数安静动物静静地舔食它裸.露的泥土,这又会让你觉得,或许它才是这林间草原的生命起点,草原和丛林都因为它而开辟出数条由动物们自行踏出的道路,仿佛无形的生命源力由这些道路源源不绝地输送向远方。
    这里几乎聚集了所有李识曛见过的食草类动物,山崖下的腕龙,三角龙,牛群,山崖上的鹿、豚鼠、猴子、狒狒、长着甲片的小型食草恐龙……还有许许多多他不认得甚至从未见过的动物,大家仿佛都在赴一场生命的盛宴。
    李识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沾了一点泥土,尝了尝,咸的。
    这么多天悬在头顶的大石仿佛重重放下,他取下书包,掏出里面整理好的一块皮毛,开始向这皮毛上捧泥土。
    “哗啦啦”一片鸟儿惊起的声音,李识曛动作一顿,周围舔食泥土的动物停下来竖起耳朵,有的甚至开始焦躁地刨着泥土。他刷刷地打包了兽皮往书包里一放,人立即想要退回丛林,却发现太迟了。
    十几双幽暗的竖瞳在林间亮起,李识曛的心脏怦怦直跳,天空上也传来几声高亢的啼叫,李识曛抬头见到了无数盘旋的巨大羽翼,其中一些缓缓摆动着长尾。所有的食草动物乱成一团,山崖下的大型动物略好一些,它们有的似乎只是觉得被打扰而缓缓退开一些距离;山崖上却是一片绝望的踩踏,无数只动物开始惊慌地向密林里冲去,虽然密林中也有捕食者,但却也比暴露在空地上好多了。那些恐爪龙开始在密林里追捕着,饕餮着。
    李识曛心里也有一群神兽在狂奔,作为一只直立行走的动物,相当长时间里他是很以之为傲的,但在这种大家一起逃命看谁能逃掉的节奏里,两条腿的不仅跑不过四条腿的,而且保持平衡你也拼不过别人好么,很容易就会有无数只四条腿从你身上踏过。
    他退到山崖边上,看着一只四足小型恐龙被抓向高空,他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高空,开始甩着手中的“流星锤”,背后的丛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不是那些食草动物,倒像是恐爪龙,树林间一阵哗啦啦枝叶响,地面也传来一阵轻轻震动,但他也没时间关注身后的事情了。
    一双锋利的爪子朝他狠狠抓来,他甚至清楚看到了那张开的四趾上的指节和指端锋利的倒钩,他利用流星锤巨大的惯性狠狠朝那双爪子甩去,尖锐得刺破耳膜的声音伴随着急速的震翼声响起。
    妈蛋的,别跑啊!爷的流星锤!
    李识曛惊慌地上前抓住藤蔓索的末端,试图甩动着让流星锤松落下来。毕竟丛林里面这样趁手而有杀伤力的武器实在不多而且今晚如此危险,没有这武器李识曛根本无法防身。
    “啊啊啊——”
    “呖呖呖——”
    山崖上响起任何原住民都没有听过的尖利叫声,当然了,那是愚蠢两脚兽震惊尖叫和倒霉翼龙惊吓尖叫的二重奏。
    李识曛光想着拿回武器,却忘记了他站在山崖边上,这么上前一追整个人就悬空掉下去,只得死死抓住手上的藤蔓。可怜那只爪子被砸痛得想逃跑的翼龙本来已经飞上半空却蓦地发现重量一沉,吓得连声大叫然后急速振翼,不然要是掉下去就丢死龙脸了有木有?!
    风呼呼地吹着,李识曛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丛林,身下绿茵一望无垠。
    呵呵,草原欢迎你,亲你准备好了么?
    ☆、若为自由故
    就算是没有恐高症的正常人类,在被一条藤蔓吊在半空中,头顶飞行的是一只双翼展开七八米的食肉恐龙,藤蔓还在发出吱吱的抗议声时,他也会真心觉得蛋疼。
    李识曛吊在翼龙的爪子下,却是面向着山崖,只能看到景物在倒退,却完全不知道这个飞行的前方是哪里,他必须当机立断,这要是直接飞到翼龙的巢穴,那他跟在翼龙爪子下的那只四足恐龙有啥区别,一个是被动的,一个是主动的?这听起来更蠢!
    这只翼龙也很惊慌,扇动翅膀的力度更大了,它也想早点回到巢穴搞定脚上捆着的东西,蠢死了,它也很火大好不好!
    倒退着远去的山崖上,他的离开显然对这种混乱的局面没有影响,清澈的月光下,密林里不仅有四散奔逃的食草动物,还有跳跃有力的恐爪龙影子,不过,为什么看起来好混乱啊,呼啦啦,一只恐爪龙好像被踢出了林子,滚啊滚啊……滚掉了山崖,听着那凄厉的叫声,李识曛默默低下头,这哥们的凄惨真是不忍直视啊。
    唔,该不会是分赃不均吧,不过今晚有这么多猎物,李识曛果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响起,他模糊地看到林间一团巨大的白影和无数团黑影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枝叶乱飞,真可惜,太暗了看不清啊……史前生物大对决啊,妈蛋的电影史上都没拍过的精彩演出好么,哎,枪版就是这样,看不清,他低头叹气。
    不过,自己眼皮底下掠过去那个是什么?他的双手在大脑还在想着枪版电影时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
    “啊啊啊——头——不——要——动——啊——”
    底下一只觉得最近甜点大会总是被打扰而有点不开心的腕龙听到头顶有什么声音,正准备抬头看看。要知道,腕龙的脖子有七八米长,它抬头不像愚蠢而结构简单的两脚兽那样只要仰下脖子就好,它需要拉动脖子上上百块肌肉,然后,缓缓地连头带脖子向上拉升——“啪叽”,qaq什么东西砸到脑袋上了,好痛,嘤嘤。难道是哪只愚蠢的翼龙便便,妈蛋的,好痛,甩甩,还粘在脑袋上甩不掉,今天尊的好倒霉啊qaq。
    李识曛也快被它坚硬的脑壳震出翔来了,本来他的判断其实也没错,估计会掉到它的脖子上,正好可以往下滑缓冲一下,结果,这个蠢货居然抬、头、了!他都说了头不要动了,qaq,不知道内脏有木有出血……还晃,蠢货你居然还晃,头好晕,他是不是脑震荡了,好想吐啊,但这么高,绝对不能掉下去……于是,手脚死死地巴在腕龙头顶的李识曛怎么也没有被甩下去。
    等他缓过来往下看的时候又一阵头晕,好、好高……而且这个视野还在不断转动……
    而他底下这只囧货居然在这么大一只东西趴在它脑袋顶的时候跑去吃、东、西!对,你没有看错,不开心的腕龙小姐觉得今晚没有吃到甜点还被砸到、吓到,而且头上的脏东西怎么也甩不掉(李识曛:……),人家有点忧郁,需要吃点小嫩叶来舒缓一下心情。
    李识曛完全被它的粗大神经震惊了!当然,人家个头那么大,神经粗大也正常,李识曛默默低头。看到近在咫尺的树枝,深呼吸,脚用力一蹬,跳落到树枝,牢牢抓住了树桠,他翻身坐在了上面,回头一看,他绝对刷新了自己的跳远记录,然后他一抬头:
    腕龙小姐:!
    李识曛:……
    腕龙小姐:!!!
    看到它吓得连咀嚼都僵住的蠢样,算了,看在它今晚上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李识曛安慰地拍拍它的嘴,木有办法,别的地方他够不到啊╮(╯▽╰)╭
    腕龙小姐回过神来,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它要是只两脚兽估计还会轻拍胸口娇嗔地说一句:“吓死人家了~~~~”作为有君子风范的李识曛没准还会好好安慰它。
    只可惜,有时候体型差异带来的悲剧是巨大的:
    呼——
    李识曛迅速地闭了眼睛,一阵潮湿而强劲的热风喷过,他的刘海统统朝后倒去,脸上被喷满了不明液体。
    一抹脸,算了,看在这货今晚上救过自己的份上,李识曛咬着牙第二次提醒自己。但他今晚也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张让他觉得又二又蠢的脸,抓过一边的树叶把身上擦擦干净后,他便利落地往下跳去,骑坐在一个树杈上,他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办。
    被翼龙带到草原毕竟是个意外,草原上到处都是大型食草动物,食肉动物肯定也更加凶猛,在他看来实在太危险,他还是决定要回到自己待的那片丛林。毕竟那里还是他比较熟悉的地盘,而且还不算太远,他当时在翼龙爪下的“当机立断”还是很神速的。所以,首要的问题要确定自己的方位,他抓着身边的树枝仔细地思索着,试图回想当时的方向。
    不过,嗯?他拽了下旁边的树枝,这个手感怎么——
    一双绿色的灯笼幽幽地亮起,仿佛知道了他的位置似的,它还缓缓调转过来,对准了李识曛。
    接着,就像灯笼大放送一样,一双、两双、三双、四双,这棵大树不同的枝干上纷纷亮起了绿灯笼,缓缓调转过来对准了他。在透过枝叶洒下的月光掩映下,就好像鬼片里的场景,李识曛整个儿被这些绿幽幽的灯笼包围住了,让他瞬间毛骨悚然。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丛林里面他没在树上遭遇过食肉动物不代表草原上也一样。他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在这危险重重的世界,真是一点点失误都要命。
    跌跌撞撞地半跑半走在齐腰深的草场上,他实在有些疲惫,天上聚起大团乌云,已然看不清前进的方向,前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哨声音,他不太能懂得它们交流的信号。但旁边那只豹子迅速咬住了他的腿,李识曛面颊的肌肉迅速抽搐了下,妈蛋的,知道了,这是要我停下来,别咬了,痛死了有木有,再来这么几下腿就要断了!
    刚刚遭遇这几只豹子真是自打来这里以后最倒霉的事,没有之一。因为人生中第一次,他失去了宝贵的自由。他不仅被它们赶着离开了那棵树,还被驱逐着朝某个它们知道的某个地点走去,他强烈怀疑那是它们的巢穴,也许那里还有些幼崽什么的,而他就是那个可怜的储备粮qaq
    一路上有几次他装作不小心,看不清前面领路那只的位置,试探着走偏能不能跑开,但一点机会也没有,一旦他有走偏的意图,总有一只豹子会在他身侧狠狠咬住他的腿往正确的方向上拖。他又试着装成十分疲惫的样子渐渐放慢脚步却被身后的豹子狠狠一拱,差点一个趔趄,听到它喉咙里传来低低的威胁,猛然回头他对上了那双绿幽幽的恐怖眼睛:不走就死!他清楚地听懂了那种胁迫,打了个寒噤。
    那森冷威胁的视线直到前方的豹子不耐的催促之后才被收回。冷静下来,垂下头,他掩去自己所有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调节一下因为恐惧而太过迅速的心跳,他在行进中更注意控制呼吸节奏,节约体力,不再试图挑战它们的耐心,他害怕一旦他再展现出逃跑的意图,它们会不再把他作为储备粮而是直接咬死再拖回洞穴。毕竟,现在他身上只有一把小刀,所有的武器都遗失在了山崖的混乱中,他并没有一搏之力,而且这些猛兽明显更擅长捕猎,奔跑更为迅速,草原又基本没有什么遮蔽的地方,它们甚至比他更擅长爬树。处于完全劣势下的他,试探是种很愚蠢的行为,耐心地等待时机,做好准备才是他应该做的。从它们目前的表现来看,活着的他似乎对它们更有利,他更谨慎一些、保存更多的体力也许更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默默地观察,这几只豹子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个头似乎比地球上一般的豹子大上不少,快赶上牛犊的大小,但身体结构却保持着速度猎手一贯的剽悍轻捷,步伐非常地轻盈,如果不是被他的速度拖累,它们应该矫健而迅速地行动,隐蔽在这高高的草丛中。而且它们进退行动深具默契,一只在前面领路,还有两只缀在他身后,牢牢监视着他所有的行为,一旦他有任何不妥,它们都不吝惜表现着残暴冷酷的一面教训他。
    那只咬着他的腿让他停下来的豹子并没有因为他停下脚步而松开他,而是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鄙夷的眼神再次扫视了他一眼。咬着他的腿往下拽了一下。他若有所思,这是要他——蹲下来?果然,那只豹子看他匍匐下来隐蔽在了草丛中便收回了利齿,拱了拱让他跟着前进。
    如果前面李识曛只是震慑于这种野兽的凶残暴力,现在却是惊惧交加。这种动物的大脑到底已经进化到了什么地步?不仅拥有丰富流畅的交流语言,这一点从前哨传来声音后这几只豹子的反应就足够证明,而且它们还能判断猎物的反应,胁迫猎物做出应有的动作。还有在丛林里面时那只更可怕的吃掉恐爪龙的未知野兽,它们在智慧上进化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他在地球时对动物的认知,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他究竟还会遇上多少匪夷所思的事?
    如果,如果说人类引以为豪的智慧都不再能成为优势,那他真的还可以在这里生存下来么?
    李识曛被自己可怕的猜想吓到打了个寒战,旁边一双幽幽的眼睛仿佛感觉到他的战栗而冷冷瞟了他一眼,他便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继续四肢着地跟着前进。
    前哨似乎又传来响亮的招呼,前后三只豹子似乎都有些兴奋,呼吸都粗重急促了不少,脚步也开始加快,连带李识曛因为动作太慢而被豹尾在背上狠狠抽了一记,他咬住嘴唇,狠狠抓了一把草地,隐忍着加速了爬行。
    前面草丛渐渐稀疏,李识曛一抬头,借着月光才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山崖面前,好眼熟,这不正是自己掉下来那个盐崖么?
    “嗷——”
    这几只豹子仿佛十分兴奋,没顾上继续监视他而是四肢一跃飞速地上前,咆哮声迅速响起,惊起了几只动物,有些似乎是秃鹫,有些似乎是豺狼。
    从它们不甘愿退开的位置,李识曛借着月光隐隐看到一大滩血肉,而这些动物便开始围着那堆血肉兴奋地咀嚼着。有的秃鹫似乎不死心地想继续上前,却被豹子伸爪子狠狠一抓,羽毛横飞,它只得“呱呱”嘶哑叫唤着退到了一侧,等待这群猛兽进食完看能不能分点残羹。
    看到对他最凶猛的那只豹子按住尸体狠狠扯下一大块肉,甚至还连着内脏鲜血横飞的样子,衬着那又绿油油的眼睛,李识曛觉得自己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他甚至看到因为它们用力的撕扯,尸体的大腿还在空中抖动了一下,好像还活着的样子,十分渗人,看到大腿上连着的那只凶猛有力的爪子,他这才辨认出这滩血肉正是那只掉落山崖的恐爪龙。很快的,那只大腿也被摁住,分而食之,只留下惨白的腿骨和丝丝血腥。
    耳畔的咀嚼吞咽伴随着猫科动物满足的呼噜声响成一片,李识曛的脸色惨白,大脑空白,手足一片冰凉,若非他的胸膛还在缓缓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如果继续跟着这群豹子走,是不是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样撕扯成碎片?
    血腥的画面带来的冲击远远超过文明社会的脆弱人类承受的程度,纵然有的恐怖电影上血腥横飞的画面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你知道那是假的,这冲击便会大大减小,而这一刻,李识曛知道这不仅是真的,而且这噩运随时可能降临到他头上。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擦掉汗迹,李识曛缓缓弓下身,往后退,退到一丛灌木旁边,然后停下,他看到那只凶猛的豹子耳朵一直竖着在关注周遭的情况,仿佛还瞥了他一眼。他只躬身静静待着,那把小小的瑞士军刀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握在手中,月光映射下,他的面容如玉石一般隐隐折射出森冷的光芒,他并不知道此刻他的神情同那些凶猛咀嚼的大猫们狩猎守候静待时机时的神情如出一辙,冷静,专注,不含一丝感情却又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前面那群豺狼似乎不太满意这些大猫们的跋扈,在诡诘的几声奸笑声后,它们迅速包围了豹子们,大猫们被打断进食很暴躁,还击得异常凶猛粗暴。看到一片沙尘扬起的瞬间,李识曛迅速掉头向草原深处那只蠢腕龙的方向跑去,只要能在它们结束战斗前找到那只腕龙再次爬到它身上,他就能再次摆脱这群残暴的野兽!
    他大口喘息,心脏从来没有这样激烈地抗议过,仿佛要跳出胸腔,肺叶也仿佛撕裂燃烧一样的疼痛起来,双腿早就没有知觉,仿佛只是凭着惯性在奔跑。他不敢回头不能回头,他张嘴大口呼吸然而空气却仿佛却越来越稀薄,什么调整呼吸什么注意节奏都在这亡命的时候被扔到了九霄云外,他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再被抓住,那些凶残的大猫一定会因为他的反抗而直接咬断他的脖子!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呼吸也越来越疼,甚至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但那伸着长长脖子吃草叶的悠闲身影已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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