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下去。”景衍转而看出窗外,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刺眯了人的眼睛。
王皓点点头:“依我看,您太太生气多半是因为秦小姐的原因,你们毕竟……那么熟悉。只要秦小姐回美国了,一切就都好说了。您应该主动一点,让她觉得在您心里她最重要,让她感受到您的用心,其实有时候光做还不够,还得说点甜言蜜语哄哄,有句话不也说了么,爱要说出来,您就是太……”太惜字如金了,后面半句他咽在喉咙没敢说。
本来这些话也不该由他来提醒,可他知道,在老板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很少,很少,不然他不会问自己这么私人的问题,大约心里也早把他当成了朋友了。
景衍一直沉默,似乎在思考王皓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敲敲桌子:“下午的会议取消,我要出去一趟,有事给我电话。”他拿起外套就起身往外走。
他直接把车开到了出版社的对面。
这条路并不繁华,两旁 高大的树木遮蔽成荫,他熄了火坐在车里,静静地看向马路的另一侧,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甚至觉得,或许她已经走了。
倏地,他的视线逐渐收凝,看见她面带笑容地捧着一摞书从某个楼梯口下来,他的嘴角自然地弯出一个弧度,手攀上车门正要打开,又瞬间顿住。
他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绅士地接过她手上的书,而她笑容满面地上了那个人的车。
只是隔着一条不算宽敞的街,却好像有一光年的距离那么远。
等苏晓沐上了车,凌子奇一边替她系安全带一边打量她说:“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又瘦了这么多?”
苏晓沐掐掐自己腰上的肉,白了他一眼,微笑说:“你睁眼说瞎话呢?我哪里瘦了?买衣服都得往大号上靠呢,说吧,今天怎么有空约我?”
凌子奇发动车子,笑容温和中带些慵懒随意:“嗳,你可别冤枉我,我天天都有空,就等着你约呢。”缓了一下见苏晓沐不答腔,他又笑笑说,“跟你开玩笑的,前段时间都在忙一个大手术,一直没闲过,昨晚才睡了一个安稳觉。”
苏晓沐抿了唇笑,目光淡淡地看着车窗外流转的街景笑说:“那的确要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番,凌大医生前途无量啊。”
凌子奇淡淡地说:“我跟你说,那个病人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那么长时间的手术,有些地方还不能麻醉,她从头到尾没有喊过一声疼。晓沐,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我想起了你。”
“为什么?”苏晓沐愣愣地回过头看他。
凌子奇认真地看着前方,带着笑意说;“因为我觉得你和她一样坚强,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才二十出头。”刚好遇到红灯,他把车停下来。
哪知听见苏晓沐摇头说:“不,子奇,你说错了,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我和他,在协议离婚。”
“为什么?”凌子奇愕然地看着她。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再坚持了。好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的。快开车,转绿灯了。”
凌子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跟着前面的车缓慢移动,想了想才问:“考虑清楚了么?”
“当然考虑清楚了。”
晚饭吃完没多久苏晓沐就拗着凌子奇带她去酒吧,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酒吧里,灯光半明半暗,劲潮的音乐响彻耳际,充斥着各色男男女女。
凌子奇皱着眉,用手挡在酒杯上阻止苏晓沐再倒酒:“你忘了你跟我保证只喝一杯的,现在都多少个一杯了?”
苏晓沐笑了一下,晃着脑袋推开他的手,把冰凉的酒灌进杯里,冰块在里面浮浮沉沉。
“我的凌大医生,你觉得这种环境这种时候没点儿酒来助兴能成么?”
“别人可以,你不行。”凌子奇态度很坚决,他除了是她的朋友,还是她的医生。
苏晓沐不管他的告诫,轻松地拿杯子跟他的碰了碰:“来,跟我干一杯,预祝我恢复单身。”也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举杯一仰而尽。
凌子奇又急又气:“晓沐!”
他比谁都清楚,借酒消愁是无补于事的自虐行为。
苏晓沐喝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目光在他担忧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忽的往他肩膀上靠,他怔了一下,僵硬的手很快抚上她的背轻轻拍了拍。
耳畔听见她带着酒气低声呢喃:“子奇,对不起……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不起你。”
他顿了顿,苦笑着说:“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苏晓沐靠着他的肩膀直摇头,很久都不再说话。
直到最后,她带着哭音低语:“子奇,如果我爱的人是你就好了……为什么不是你呢?”那么一切都变得简单很多。
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她。
他淡淡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w
可世上没有如果,爱神之箭没有眷顾他。
半夜时分,夜凉如水。
苏晓沐早已经借着酒劲昏睡过去,凌子奇听见她手机响了很多次,拿起来一看,十来通未接来电,全都是景衍。他承认,听到她说他们准备离婚的消息时,他除了惊讶,还有一丝丝卑鄙的窃喜,因为那代表了他又有了机会,可是即使他又再多的想法也不该是现在。他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把她送了回去。华
到的时候,景衍早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凌子奇从车里看出去,景衍的身影几乎融在了黑夜里,全身绷紧得像一尊雕像。他关了引擎,下车走到另一边开车门想把苏晓沐抱出来。景衍却已经快他一步,伸手温柔地抱起了她。
凌子奇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听见他说:“凌医生,晓沐是我的妻子,希望你别忘记这一点。”
他的淡定从容理所应当让凌子奇气不打一处来,他握着拳忍住要打人的冲动,冷笑地哼声:“她是你的妻子?不过很快不是了,不是么?”
景衍锋锐的目光直直地睨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们不会离婚。”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这种自信从哪里来的?不过就仗着晓沐爱着你,可是你扪心自问,你配得起她爱你那么多年么?你抱着她觉得有重量么?我都怀疑只要风大一点儿就能把她给吹咯。”凌子奇也不怕他,还压低声音讥讽道,“而且偏执症严重起来不容小觑,我看你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别到头来还连累了晓沐和小尧。”
“谢谢关心。”景衍的声音很轻柔,被这么挑衅也没有动怒,点点头就抱着晓沐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凌子奇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觉得心口的地方空空的,像好不容易呵护的珍宝被人夺走一样。
进了电梯,景衍刚按了楼层,怀里的人儿动了动,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靠着我睡一会儿吧。”景衍下意识抱得更紧了一些,又说,“怎么又喝那么多酒?”
“呵,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苏晓沐的眼睛很亮很黑,哪里有半分酒意,挑衅地看着他,“我是故意的,怎么样?景衍,这种等人的感觉不好受吧?看到别人三更半夜送我回来你心里也不是滋味吧?每次你去看秦臻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傻傻地等着你的,今天也轮到你了。”其实在子奇和他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她是故意的,她很坏,还想利用子奇来刺激他,只是让他尽快答应分手。
她心里又暗暗地说了一遍,子奇,对不起。
景衍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只是浅浅地说:“只要你回来了就好。”
这样的他让苏晓沐觉得很无力,她趁他不注意滑下了他的怀抱,揉揉胀痛的眉心说:“景衍,这样下去我们只会相看两厌,不如好聚好散……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景衍摁在了电梯边上深深地吻着,那个吻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疯狂,敲开她的牙关,吞噬着她不堪一击的神经。昏暗的灯光在镜子里折出景衍看似沉静却激狂的面容,那深邃的眼神仿佛有什么激烈的情感要破茧而出。
她使尽力气也不能撼动他分毫,双手被他高举在头顶上,腰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攫住,大脑出现片刻的空白,直到她再也呼吸不了,他才终于放过她。
“啪”一声,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用力甩在他冷峻的脸上,很快显出了红印。
苏晓沐抚着自己红肿的唇,喘着气恨声说:“景衍,你是个混蛋!”
景衍似不觉得疼,只是不管不顾地抱着她,用额头抵着她的,语气清冷地说:“晓沐,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婚的。”
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谁要强吻的?满足你啦~
42、秘辛
那个疯狂的深吻就像午夜里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淡过无痕,至少苏晓沐并不想记得,她也不想给自己任何后悔的退路,是以她避开景衍的举动越来越明显,明显到连小尧都察觉到他们俩之间出了问题。
他忍耐了几天,终于鼓起勇气问母亲:“妈,你这些天为什么都不跟爸爸说话了?你们俩吵架了是么?”
闻言,苏晓沐脸色微变,很勉强地笑了笑:“不是,我们没有吵架,只是在给大家一点空间去思考问题。”
小尧偏着头看她,疑惑地问:“那你们思考什么呢?”
苏晓沐耐心地说:“唔,就是思考我们是不是还要在一起生活啊。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和你爸爸太长的时间没见面,彼此相处都需要有一个磨合的过程,现在也有半年时间了,我们在考虑是不是合适和对方在一起。”
小尧很敏感,咬着唇说:“那意思是你们会分开吗?”
“也许会。“苏晓沐叹了口气,把小尧搂进自己怀里,“小尧,是妈不好,妈对不起你。”她本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让他跟普通孩子一样成长的,可是,是她先坚持不了了。
小尧用力地摇头,吸了吸鼻子说:”妈,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现在不是挺好的么?不要分开好不好?我喜欢你和爸爸在一起,一家人在一起。”那是他不能理解的大人的世界。
苏晓沐无力的摸摸儿子的脑袋,很久都说不出来话,最后才很慢地说:“好了,别说这些了,你爸爸还等着我们去找他吃晚饭呢,你快上楼去换衣服。”
景氏总部大楼。
景衍很早就结束了会议,因为小尧在模型设计大赛得了一等奖,他答应跟他一起去吃饭庆祝,难得的是晓沐愿意一起去,不过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小尧高兴吧,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黯淡下来。
募地,桌上的手机呜呜震动起来,他以为是苏晓沐打来说他们到了,霎时眼角弯出暖人的笑意,可是一看见来电显示的号码,他的眉色又 沉了几分,不过还是接起来:“嗯?”
“景衍哥,是我。”是秦臻清脆如铃的声音。
景衍侧着身,淡淡地问:“嗯,有什么事吗?”
秦臻咬着唇细声说到:“我,我明天就走了,想今晚和你见面吃个饭,行么?”
我今晚有约了,等你回了美国,有机会再见面也一样。”景衍含蓄地拒绝了她的邀约。
“可我明天就走了!而且也已经订好位置了就是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餐厅……”秦臻急急地说。
“下次吧,还么?我还有事,就这样,先挂了。”
本来秦臻再想说点什么,景衍却已经匆匆挂了电话。她就坐在景氏大楼不远的一辆出租车上,没过多久,就见到景衍和苏晓沐带着他们的儿子上了他的跑车,扬长而去。
她咬着唇,指甲陷进手心里,疼得她发怵。他对苏晓沐的一举一动都那么温柔那么细致入,那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即使她放弃了,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想了想,她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喂,是我,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嫉妒,使人疯狂。
第二天,秦臻和房敏之景钺一同坐最早的班机去纽约,景钺本来还想在登机前见一见小尧的,没想到会被景衍一口拒绝,他终究只能失望地离开。随后景衍也坐上了去洛杉矶的专机,准备和商业大鳄史密斯商谈一个新的跨国合作项目,行程暂定是一周。
这天他们开连续会议,一直从早上持续到晚上,期间他下了令私人电话一律不接。好不容易等散了会,景衍刚出会议室随行秘书就报告说王皓打了好几通紧急电话来,她却没敢接进会议室。
景衍眉宇一皱,王皓素知他公私分明的性格,这次合作案也很重要,他不会这么失了分寸,他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山回拨电话给王皓:“嗯,什么事?”
洛杉矶和北京有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此时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候。
在国内的王皓早就急白了头,听到上司的声音如同看到救星,不顾口吻是否适当地嚷嚷:"老板,不好了,小尧私生子的身份,啊, 不对,是曾经是您私生子的身份曝光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景衍紧张得几乎捏碎了电话,下颚线条绷得死紧,冷着声说:”怎么一回事?”
王皓尽量用简短的语言跟景衍说了事态的发展。
今天凌晨有人在一个知名论坛上发布了这么一则秘闻:说京城某景姓富豪有一名九岁大的私生子,其母是一名画家,最近母凭子贵靠儿子威胁上位,得坐正室的宝座。并传富豪与其并没有实际感情,是其当年别有用心借一夜情留种……媒体捕风捉影的本事本来就很高,而文章多出隐含的信息都有很好的指向性,可以预见不用多久他们肯定就知道说的是谁。
“够了!”景衍大声一喝,声音已是怒到了极点,“陈锐怎么说?应该如何阻止这样的流言传出去?”陈锐是景氏的公关经理,负责一切的宣传策划和公关往来。
王皓在那边也很着急:“我和陈经理商量过了,这样的事情比较棘手,如果是透过传统纸媒发新闻的话我们还能通过截断销售渠道阻止信息流入,再不行还能媒体协商施压,他们还会因为合作广告的关系卖景氏的面子。可是现在对方是匿名在网上发布的信息,无论哪个地方的人都可以随意转载,原帖的点击率短短三个小时就超过一百万……”
“不管要多少人手,多少资金,在我回来之前你们要尽一切努力阻止这件事扩大影响!我马上安排专机回来!”
王皓从未听过上司如此急迫的语气,从前他总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他呐呐道:“可老板,您不是和史密斯先生不是还有会议……”
“少说废话,你快去做该做的事情!”景衍刚挂电话,猛地想起什么,犀利地问,“这件事你有没通知小沐?”
王皓自以为做的对,冷静地回答:“我还没告诉她,想先和你商量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