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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许我陪你,我怎么不哭?!说好同甘共苦的,你有难,我却抛下你,我成什么了?!”她啜泣道:“你不是白疼我了么。”
    他故作笑颜,搔了搔她下巴:“?我疼你,又不是为了让你以后跟我吃苦的,乖。”
    她打开他的手:“我不走,就陪你。”
    文烨苦口婆心的劝她:“你在这里帮不上我的忙,我担心自己还得担心你。你先回娘家,等风头过来,我再接你回来。你想想,你陪我受苦,真的没必要。”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前头各自飞。我偏不飞!”映桥含泪道:“我走了,就剩你一个人了。”
    “傻了吧,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不是一个人。”他吸了吸鼻水,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我叫你出去避难,也是为了咱们着想。真要查我的罪,肯定少不了贪污受贿这一款,或许还要来抄家,到时候,不光家财被抄走,还会定我的罪。所以,你要帮为夫。”
    “怎、怎么帮?”一听到能帮丈夫,映桥有了精神。
    “我写休书给你,咱们和离,你带你的“嫁妆”回娘家。当然了,你带走的不是你的嫁妆,而是咱们的金银珠宝,古玩地契……”
    他才说完,她就不干了,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你要休我?”
    文烨尽量以轻松语气和她商量,捏着她的脸蛋笑道:“你见过把夫家财产全带走的休妻么?我的家当全在你那里,害怕我不要你么?只有你不要我的份。”
    “那也不好。”她扑到他怀里,仰头看他,楚楚可怜的哭道:“文烨……我不想离开你……尤其在这个时候……”
    他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越早和离约好,整箱搬运东西也要时间。若是真有变故,你已经不是我的妻子,你搬回娘家的东西,也是你的嫁妆,和我没有关系。你爹又是戴尚书的女婿,任谁也没理由动你。”
    映桥的眼睛含着泪水,更显清亮,只是含着无限的悲哀,看得他不忍。
    文烨继续道:“你的任务就是帮咱们藏钱。我死不了,大不了发配充军,三五年后打点疏通好,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复合,仍是恩爱夫妻。”
    她仍是摇头,嘴唇颤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不走……谁知道未来……未来……会怎……怎么样……”
    “你不走,我若是充军了,你愿意跟侯爷他们一起生活吗?当儿媳妇伺候姓韩的和大太太?”他吓唬她:“稍有不从,连饭都不给你。就算我充军回来,要权没权,要钱没钱,那可真是共苦了。”
    “……到时候我养你……写话本也能赚银子。”
    一 句话把他逗笑了,捧起她的脸,掏帕子给她擦泪:“行行行,就算你能赚钱,但你愿意伺候公婆吗?你能忍受住老三的觊觎吗?就算你能,我还不答应呢。所以,我 一定会把你休回家。再说了,你有银两傍身,你怕什么。哪怕我真死了,你有大笔银子,年过节还能给九泉之下的我多烧些纸钱。”
    她呜呜哭道:“你说的什么话?一点都不吉利,你怎么会死,谁也不要死。”
    他把人紧紧搂在怀里,叹道:“往坏处打算总没错。不到那一步当然最好,如果到了,咱们提前想到了,不至于乱了阵脚。”轻抚她的脊背,慢慢叫她平复下来。
    映桥抽抽噎噎的擦眼泪,不能感情用事,丈夫说的有道理。
    “那、那我等你……接我回去……”话一出口,忍不住又掉眼泪。
    文烨听她答应了,松了一口气,故意调笑道:“你后娘进门见你这继女有钱,也不会为难你的。”
    她泪眼汪汪的看他:“……文烨,我想陪你……”
    “只要有命在,这辈子还长着呢。不差这三五年的光阴。”他半开玩笑的道:“你带着咱们的家当,还愁我不去找你?”
    “……我能不能把东西搬到我爹那里……再悄悄回来陪你?”
    他苦笑不得:“哪有休掉的妻子还回家住的。做样子也要做的像点。”说做就做,他打开拜匣,取了几张洒金纸出来,到桌前提笔给她写休书。
    映桥只觉得那上边的没一个看着都刺眼:“……非要写吗?写了咱们就不是夫妻了。就对外说一下和离了不行么。”
    “稳妥起见,还是写了吧。”休妻的理由是无子,他写的时候,觉得很讽刺,幸亏她没有子嗣,若是有,儿子姓季,万万不能带走,必须留在季家。如果那样,映桥便没法脱身了,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得守着儿子在季家苦熬。
    “……”她眼睛红肿,胀痛难受,不住的揉着,最后双眸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他写完后,一抬头,笑道:“好了,别哭了,我只是往坏处想,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旦确定没事,我就去接你。只是,你现在被休了,名声说出去不好听,或许还有人说你抛夫,你千万别难过。”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映桥揉着眼睛道:“……没事的话,你千万来接我……”
    季文烨微笑:“一定。事不宜迟,把东西装箱。我派人去叫你爹,让他明天来接你。你嫁进来的时候,抬了许多空箱子充嫁妆,外人不知里面没钱,都当你嫁妆丰厚。明天你抬箱子出去说是你的嫁妆,连侯府那帮人也得信是你的东西。”
    丈夫如此信任自己,映桥已经铁了心,守好两人的钱,等他来接自己:“你多留些银两,打点要用的,手头不能没银子使。”
    “留一点,剩下的你全带走。”文烨叮嘱道:“我派人在外面开的当铺银楼是保住了,你不要理会,也不要争,就当没这个营生。你守住眼前这些真金白银就行了。”
    她 不住的点头:“……是。”她把金银珠宝带走,抄家搜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对丈夫或许还有益处。因为抄家公示财产的时候,只算抄出来多少东西,根本不管这些 钱是怎么来的,做生意赚的也好,受赏赐的也罢,统统算作罪证。外界一看,这么多钱,便认定是个贪赃枉法之徒了。
    文烨道:“……我应该没什么把柄落,只是作为鲁公公的养子,逃不过被整治。不过,如果走运的话,或许连充军都不必,只是打发到穷山恶水做个小武官。”
    “那最好了,我收拾收拾跟你去。”鼻子一酸,又想哭了:“总之能跟你在一起就行,不管去哪。”
    她一哭,文烨便心软,哄着她道:“到时候发现是一场虚惊,你这眼泪不是白流了么。”笑着吻她的泪珠:“咱们映桥还是笑的时候好看。”
    她赶紧敛了泪水,抽抽噎噎道:“……我不哭……”
    文烨轻笑,笑中亦有泪。
    皇 帝驾崩的消息传来,韩氏和三少爷不约而同的嗅到其中的机会,前后派人到老四这边打探消息。像老四这种精明人,现在一定忙着隐匿财产,防止被人抓到把柄。最 简单的法子当然是直接搬到侯府来,永昌侯府虽然让侯爷糟践的差不多了,但外人看来,配得上巨富两个字,所以老四的钱放在侯府最合适。
    没想到,韩氏和老三先后派人过来,竟发现老四休了云氏,正叫她搬嫁妆回娘家。两人气的够呛,韩氏直接告到侯爷那里,侯爷大怒,竟然越过他直接休妻,尤其生气儿子宁可休妻叫外姓人把持钱财,也不送到他这里来。
    他去的时候,屋里一地狼藉,不停的有人搬箱子进进出出,侯爷没看到云映桥,倒见季文烨在堂屋中央翻看一本册子。
    他愤怒的一拍桌:“休妻,我不怪你,这妇德的女人,早该休。你怎么想的?叫她搬你的家当?”
    “不是我的家当,是她的,再说,并非全还给她,只叫她拿走一半。”文烨抖了抖手里的嫁妆清单。这份清单册子记录着她的陪嫁情况,比如寿字金簪一对等等。
    侯爷确实见过这册子,但这瞎写的玩意,他根本不信。当初以为是胡乱写来充脸面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按照它索回嫁妆。
    “比如她陪嫁了十对如意,我只还她四对……”文烨愁眉。
    侯爷干瞪眼:“你、你……你随便罢!我全当没生过你,生死由你!”他还得进宫服丧哭皇帝,没时间跟他计较,也奈何不了他,,甩袖而去,临出门前改口道:“你等着,我回来再与你理论!”
    侯爷才走,便有丫鬟进来禀告:“爷,云老爷来了。”
    “请。”
    云成源走到院里,见小厮丫鬟抬着箱子往外搬,以为季文烨和女儿要逃跑,赶紧提着衣摆,快步进了屋。见女婿扶着映桥从里屋出来,映桥一脸悲切,他忙道:“这,这是怎么了?你们要去哪里?”
    “爹……文烨哪都不去,是我,要跟你回去。”
    云成源昨天听到皇帝驾崩,为此还悲戚的哭了一场,一夜无眠,他两眼和女儿一样布满血丝,一样憔悴。他恍惚道:“跟我回去,文烨怎么办?”
    文烨干脆直说了:“我给了映桥一封休书。”
    “啊?”云成源无比震惊:“什么?”
    “您别急。我现在自身难保,映桥离开我,跟你回去最安全。”文烨道:“她的嫁妆,我允许她带走。”
    云成源清楚,映桥哪里来的嫁妆,带走的必然是季文烨的钱财。他锁眉,唉声叹气的道:“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慢着,上面有动向了?要来抓你了?”
    “还没有,但是越早做防备越好。”?文烨道:“如果新帝登基,一切顺利,平安无事,我再去接映桥。”
    云成源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看女婿又看看女儿,谁让当初女儿嫁了个这么个人,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不幸中的万幸,季文烨还有良心,没有拖着映桥跟他一起吃苦。不过,钱让映桥拿着,他就不怕她拿了他的东西,一走了之,再嫁他人么。
    映桥昨晚和丈夫说了一夜梯己话,但是现在似乎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拉着丈夫的手,千万般不舍。
    这样纠缠下去,更舍不得分离了,文烨当机立断,对云成源道:“侯爷回来,他若是派人拦着,就不好办了。休书映桥已经揣好了,快带她回去吧。”
    云成源欲言又止:“这……这……”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别无他法。他长叹:“映桥,跟爹回家去吧。?文烨,你也保重。”
    映桥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回去抱了丈夫一下,才抹着眼泪,三步一回头的出了门。
    ☆、第72章
    从季家搬来的东西放在她屋里床底下和碧纱橱内,实在堆不下了,摞在屋角,拿屏风挡住。偏偏这屏风也是打家里抬来的,每每望见,她的心绪便不由得往文烨身边飘。
    皇帝驾崩,民间禁礼乐嫁娶一个月,官员苛刻,要百日。不管真假,人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毕竟有喜事的也不敢露出来,偌大的京城,成了一座坟墓般,街上寂静、萧条。
    不过,云成源却是真的悲伤,文官对皇帝那种特别感情,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本来映桥十分悲伤,但是看到父亲整日悲痛,渐渐的,她反倒感觉舒畅了。
    和平常一样,她爹有能够代替她发泄的神奇能力,他悲伤,她便能逐渐平静。
    开始三天,她胃口不好,茶饭不进。但她爹更厉害,简直滴水不沾,映桥便急了,劝她爹要吃饭,并以身作则,往口中扒饭。很快,她饮食正常了。
    而且并没有传来文烨被抓的消息,她的一颗心渐渐放下来。除了想到那封休书,恶寒一下外,她的日子越过越正常。
    她还很会开解自己,文烨再倒霉,至少命能保住,皇帝驾崩,后宫嫔妃全部要殉葬,她们到哪里说理去。相比起来,他们并不是由于皇帝驾崩而变得最倒霉的人。
    她每天都派小厮出去哨探,哪怕回家门口看看有没有人抄家也好。
    映桥见她爹整日在家沉痛哀悼皇帝,便拐弯抹角的暗示他出去打探下季文烨的消息。不成想云成源出门转了一圈回来,面色更沉重了,映桥问他,他也不说话。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云成源突然郑重的说道:“映桥,或许这是一次转机,你终于能过上正常日子了。”
    “……”她听不懂她爹的话:“嗯?”
    “他主动休妻,不如……”
    “不如怎样?”她一字一顿的问,已经做好争吵的准备了。
    云成源发现苗头不好,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是低声道:“又没说霸占他的钱财,统统还他还不行么。我早就说过,嫁给他不稳妥,看看怎么样?报应来了吧,就知道有这一天。”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当然有用,通过这件事你该明白你爹我看的清楚,往后要听我的话!”
    不听,不听,就不听!她心中默念。
    云成源道:“你啊你,就是目光短浅,只看到一时的富贵,却没想到他有今日吧。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揶揄他,只是说你以后要听长辈的话!”
    “我怎么目光短浅了?”映桥冷笑道:“大难临头,他能想着我,叫我摘清关系,又把家当交由我把持。都是嘴巴说的好听,真到了这个时候,有几个能做到这样的?”
    大概是她的冷笑的寒意太刺骨,云成源受不了了:“你都被他休了,还替他说话。”
    “说一万遍了,是假的!是假的!”仰头瞪她爹。
    “白纸黑字是假的?!”他大胆的道:“等国丧之后,把你另嫁他人,一点问题没有!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映桥气的手脚冰冷:“他好的时候,没欺负过咱们吧,处处帮着,结果他不得势了,转头就把他扔了,另寻高枝攀。有这样做人的吗?”
    云成源终究比女儿脆弱,落败了,眼圈一红:“我还不是为了你,嫁这么个女婿,成婚一年就进大牢了,往后还不知有多少糟心的日子呢。”
    “……”她头疼,把碗筷一推,扶额不语。
    这时忆夏撩开帘子,见里面气氛剑拔弩张,赶紧放下帘子,站到帘外低声道:“老爷,小姐,门外来了个妇人,自称鲁黛蓝,说来投奔小姐。”
    映桥登时精神了:“快带进来。”
    云成源不满的道:“这是什么人?你这次带回来四个丫鬟,四个小厮,这又来一个,都快住不下了。”
    很快,云成源发现自己说错了,因为黛蓝并不是一个人,作为鲁久年正式的妾室,她也领了两个丫鬟。他不满的避让去了书房,临走前叮嘱:“别留下,住不下!”
    映桥见到黛蓝,心中有愁绪亦有欢喜,这么多天以来难得露出一次笑容,迎上去,上下打量她,见她一身素服,发髻上无钗环,只随身带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包袱,料想她是被鲁久年打发出来的,不禁感同身受,眉宇间蒙上一层愁色。
    黛蓝的确是鲁久年打发出来的,海棠和绿珠去伺候鲁久年的养母,已经出了城,她最得鲁久年喜欢,便让她来投奔映桥。一来此处最安全,二来相比伺候养母,这处清闲。三来,吩咐黛蓝照顾映桥。
    两人见面,没有出现抱头痛哭的情景,因为这几日已经哭的够多了,早没眼泪了。映桥听黛蓝说完来龙去脉,当即承诺她可以住下来,一起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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