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嫔见她目中无人,如何能不恼,偏偏自己当年被先帝孝敬宪皇后嫌恶,惹得昔日的熹贵妃如今的皇太后,也连带着不喜欢她。在太后跟前远不如海贵人吃得开,任何事一提起太后,她就只能闭嘴。
“什么东西?”愤愤不平的女人恨恨啐了一口,转身回自己的寝殿,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什么,问近身的宫女丽云,“方才皇后娘娘身边,是不是站了张新面孔,我瞧了几眼,怪水灵的。”
丽云道:“长春宫寝殿里伺候的人,都换了新的,说是万岁爷的意思。”
嘉嫔柳眉微蹙,心有所想,她曾是西二所茶水上的宫女,当年如何费尽心机让四阿哥留心自己,是叫旁人至今都轻看她一眼的过去,可正因如此,她明白身为宫女,实则比正经妃嫔,更有机会魅惑主上。
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傲然道:“儿子,额娘将来一定不让你在人前矮一截,你的太祖母也曾是宫女,他们瞧不起咱们,就是瞧不起康熙爷的孝恭仁皇后,就是瞧不起你皇爷爷。我倒要看看,谁敢挂在嘴上说咱们母子。”
提起雍正爷的生母孝恭仁皇后,宫内无人不尊敬,对于当年的传说,也谁都能说上一嘴,好显得自己多了解这宫里的过去。久而久之越传越神乎,孝恭仁皇后的命运,便成了这深宫里所有女人都心神向往的境界。
当今崇庆皇太后,曾在孝恭仁皇后膝下承欢,她生的儿子是唯一被康熙爷带在身边养的皇孙。她虽没有亲眼见到嫡福晋当年失去长子的光景,但与皇后做了一辈子的姐妹,她明白失子之痛对于一个女人的残酷,且对于至高无上的嫡妻正室而言,子嗣的意义远远大于旁人。
宁寿宫中,一盏檀香幽幽,太后年岁不足五十,容颜尚未衰老,只是身份地位摆在眼前,现在有了白发也任凭她们露在外头。她再也不是可以依靠丈夫依靠姐妹的人,她成了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成了守护儿孙的长者。
华嬷嬷带着宫女送来汤药,见太后皱眉,忙哄道:“皇上一日三次派人来问,这都是皇上的心意。”
太后轻叹一声,徐徐饮下汤药,便问华嬷嬷:“寿康宫中可派人去请安了,老太妃们可都安好?”
华嬷嬷应道:“皇上已经说了,这些事不要您操心,康熙爷和先帝爷的人,他断不会怠慢,您辛苦一辈子,如今只管颐养天年。”
太后摇头:“如何能不操心,眼下就有一件事,不知我几时才能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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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心一意
华嬷嬷明白,太后是说帝后失去嫡子。
大阿哥生母已故,三阿哥的额娘纯妃是个冷漠清高的汉家才女,从潜龙邸到紫禁城,纯妃从来都不屑争抢。
而其他妃嫔皆无子嗣,尚不成气候,只有身怀六甲的嘉嫔,最能兴风作浪,她这一胎若是皇子,往后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波。
“奴婢请海贵人来陪您说说话,您愁眉不展,皇上就该犯愁了。”华嬷嬷言有深意,“主子,你和皇上的日子还长着呢,还好着呢。”
太后却眼眶泛红,想起她陪伴先帝和皇后的岁月,不禁心内酸楚,含泪道:“安颐虽好,终究不如姐姐,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
宁寿宫外,海贵人带着两个宫女与代替皇后来请安的宝珍相遇,红颜捧着食盒就跟在宝珍身后,二人向海贵人请安,海贵人倒是客气,一面与宝珍说话,一面就往红颜身上打量。
海贵人心里明白很多事,可不爱多嘴多舌,只是记下了红颜的模样,见宝珍从小宫女手中接过食盒,便与她一前一后进了宫门。
宁寿宫门前的小太监,平素对长春宫的人就十分殷勤,今日见红颜是新面孔,便上前搭讪:“姑娘不曾见过,如今可是跟着宝珍姑姑当差?往后常常要见面,你叫什么名儿?”
红颜颔首应答:“奴婢新入宫不久,叫红颜,见过公公。”
小太监见她和善,不禁又多说了几句,红颜记着宝珍的交代,不该说的不多嘴,只是小心敷衍,好在宝珍不多久就出来,那小太监也不敢再纠缠。
离开宁寿宫的路上,红颜忍不住回眸想再看一眼这肃静庄重的殿阁,正如那小太监说的,往后她会常常出入这里。进宫两个月,她每天只能看着长春宫茶水房的屋顶,但从今往后,可能要走遍整个紫禁城。
“红颜。”宝珍驻足唤她,问道,“来宁寿宫的路,可记下了?回头一个人来办差,可别走错了。”
红颜紧步跟上,应道:“奴婢记下了,请姑姑放心。”话音才落,前方一行人从拐角出现,宝珍低呼一声“万岁爷?”便拉着红颜在路边侍立,待得圣驾临近,齐齐跪伏下去。
这边弘历高坐肩舆,才刚从朝臣的唇枪舌战里脱身,正揉着发胀的脑壳,目光朝下看到跪在路边的人,见是宝珍,便让吴总管停舆。
他与宝珍相熟,直接问:“这是来给太后请安?”
宝珍利落地应道:“皇后娘娘听说太后胃口欠佳,挑了太后平日爱用的小菜,吩咐奴婢送来给太后娘娘开胃。”
这再寻常不过,皇帝恪守康熙爷、雍正爷的治国之道,以仁孝为先,将自己的生母奉若神明,对祖父父亲留下的妃嫔也厚待有加。宫里从皇后到六宫,无不顺着皇帝的心意,向来不敢怠慢宁寿宫里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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