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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数学课。
    原先我还沉浸在与瑄莓学姊修復关係的喜悦之中,然而在见到老师的瞬间,瑄莓学姊的震撼发言,又重回我的思绪之中。
    老师喜欢我?这种童话故事般的情节,怎么可能上演在我身上?
    可是瑄莓学姊说得很认真很有把握,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也不认为她是会随便乱讲话的人。
    难道我真的只能向老师本人确认了?但我昨天是答应了老师的条件才换得拥抱的,如果我马上就又去问这种问题,他应该会对我很失望吧?
    两种矛盾的心情互相角力着,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该偏向哪一侧才好。
    为什么最近我的烦恼总是接踵而来,似乎没能有清间的一天?
    「在发什么呆?早上没吃药喔?」前方的灿熏将几张讲义放到我的头上,「我手往后伸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接?」
    「……抱歉。」我回神,接下了那些纸,抽出其中一张,再继续往后传。
    「中午跟简瑄莓吵架喔?不然怎么早上看起来还好好的,现在却愁眉苦脸。」趁着大家还没传完讲义时,灿熏问了一句。
    「没有……跟学姊无关。」
    「不然?」
    我咬紧了下脣,没有回答。再怎么说,灿熏都曾表明过他喜欢我,如果我还找他商量关于老师的事,也未免太粗线条了。
    瞬间我又想起了阿森。
    今天已经星期四,如果到明天我都没有跟他传讯息的话,我们的聊天室就会被永久消除。
    静下心来想想,阿森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但如果那些全都是他刻意经营出来的形象呢?因为无论我怎么想,都找不到我的推论之中的错误。
    只是倘若他本来就打算骗我,这个漏洞会不会太明显了?虽然我也是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注意到就是了。
    还是要听听看他的解释?毕竟说真的,相比我和学长做的事情,阿森的谎言根本不痛不痒,我也没有因此而损失什么。
    我仅是一时无法接受,我将他视为能坦露内心的朋友,他却一直对我说着假话罢了。
    「喂,直接不理我喔?」灿熏敲了敲我的脑袋,「都不跟我讲,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我不是那个意思──」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落寞,我急忙要澄清。
    「没关係,我懂的。」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着,一边转了回去,「唉,十一年的友情真脆弱啊──」
    我气馁地看着他的背影,感觉相当无奈。
    假使我对他说了,那才是真正的狠心吧。
    因为那等于是在告诉他,我依然无法忘记老师。
    晚上回到家,洗好澡后,我坐在床上,背靠着墙看着手机。
    新闻程式跳出通知,说根据气象预报,明天会有一波冷空气报到,请大家要做好御寒准备。
    我看了一眼后,就将之滑掉,继续陷入犹豫之中。
    到底要不要联络阿森呢?
    盯着那个交友软体的图示几分鐘后,我还是决定点了进去。
    反正只是打开而已,只要没有读讯息,都不会被发现的嘛!
    程式读取了一下之后,进入了聊天室的清单。出乎我意料的,阿森在这段期间内居然没有传任何讯息来。我点开聊天室,对话确实就停在我打断他正要解释的地方。
    难道说,因为我已经识破了他的秘密,所以他就乾脆不跟我联络了吗?
    阿森真的是这样的人吗?我一边困惑着,一边慢慢往回瀏览先前与他的聊天纪录。
    儘管偶尔语出惊人,但阿森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都是个天真的学弟,总是听着我诉说对老师的感觉,然后胡乱鼓励着我勇敢去追老师。
    如此热情吵闹的一个人,我实在不觉得他彻头彻尾都是假装。
    正此时,我刚好翻到先前阿森和我商量关于他朋友的烦恼的事情的地方。当时的我一心想赶紧确认照片中隐藏的资讯,所以匆匆就给了个建议,便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今天定睛一看,这不是几乎就是阿森和我的状况吗?
    好像听说过,有些人会谎称是朋友的事,但其实根本就是在说自己,因此网路上才会有「先承认你就是你朋友」这种说法。
    假设同理套用在阿森说的话上面,不就代表──
    阿森喜欢我?
    我忽然忘记了要呼吸。
    不可能吧?我们只是网友,连对方的长相和名字都不晓得,真的会就这样喜欢上吗?
    可是确实,现代人都说聊天会把心聊走,我跟阿森之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传个讯息,不知不觉中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了,如果阿森在现实中并没有别的心仪的对象,要说完全不可能也不一定。
    更何况,在我鼓励他试试看之后,他马上就问了我能不能在他生日那天交换别的联络方式,是否就是他想要循序渐进尝试走入我的现实生活的意思?
    我能这样认为吗?还是这全都只是他要欺骗我的个资的伎俩?
    我又再看了一下我们过去的对话,我发现我始终无法觉得他是会耍如此心机的人,尤其在他有可能喜欢我的前提之下,再辅以我揭穿他时他那奋力否认的着急。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什么状况,是真的能让他所说的话全都成立的?
    我一边想,一边发现,在我的指头无意识地持续滑动之下,我已经快要拉到整个聊天室的最顶部了。
    我又猛然想起一些事。
    起初刚认识阿森时,我不是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吗?
    比如说,明明行动网路已经这么普及,他却说他白天无法使用手机,甚至在学校也没有无线网路可以使用;
    比如说,跟我同龄的人几乎都已经可以一天不碰电脑但无法一天不碰手机,他却说他还是不习惯使用手机那么小的画面来打字;
    比如说,「边缘人」早就已经是融入在生活之中的词汇了,不管他住得有多偏僻,完全没听过这个说法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除非──这个词对他所生活的时间而言,根本就还不存在。
    即使我也知道这个想法很疯狂,我还是忍不住上网搜寻了一下。
    然后我确认了,「边缘人」这种说法大概是二零一五年底才开始流行于网路上的。
    灿熏曾经说过,这款交友软体是以前一个着名的网路聊天室改版而成的,莫非我就是透过这个,与过去某一个时间点的阿森联系上了?
    而彷彿是要呼应我的猜测一般,当我在把对话往上拉一点时,我就看到了,阿森第一次提起我们所在的这个虚拟空间时,用的词确实是「网路聊天室」而非「交友软体」。
    我感觉自己一阵鸡皮疙瘩。
    就算、就算这个推论是对的,那阿森到底活在哪一年?印象中,我跟阿森的星期是对得上的……
    我从二零一五年开始往回找,没多久便让我发现了。
    二零一一年的年历,长得和二零二二年一模一样。隔一年的二零一二年,毫无疑问就是闰年。
    如果阿森正身处二零一一年,那些不合理的地方都说得通了。
    虽然彼时的我才大班左右,但是我依稀记得,有一次我们全家一起去东部玩,却在路上迷了路。爸爸得意地拿出公司配给他的最新型智慧型手机,说可以随时上网查地图,没想到东部当时讯号很不好,网速也超级慢,页面转了半天也什么都显示不出来。最后妈妈好像叫爸爸别查了,毕竟网路流量是有限的,终归是该拿来使用在公事上,而不是作为私人出游时迷路的帮手。
    对,那时智慧型手机才刚发跡,还不是人人都有,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便宜的网路吃到饱方案。
    难怪,阿森对于我有行动网路这件事会感到很诧异,嚷嚷说肯定是我爸妈对我很好;当我的照片外流时,他没有接收到任何相关资讯,因为在他的时空里,我根本还只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孩子。
    顿时我有一种拼图全部归位的感觉,我却陷入脑袋过热的状态。
    话又说回来,假如当时的阿森十五岁,那现在的阿森是几岁呢?
    当我在脑中计算了一下之后,我又受到了另一波的衝击。
    ──阿森现在的年纪是二十六岁,他的出生年月日是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九日。
    与老师一模一样。
    那瞬间,我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我开始仔细检视我与阿森说过的事情,某些关于老师的困惑也跟着被解开。
    像是,为什么老师会知道我怕狗?
    为什么运动会前一天突然的大雨,老师会那么刚好地带着替换的衣服,甚至还说不用还他?
    为什么初次在课堂上见面时,老师喊我的名字会犹豫一下?
    我闭上眼,直接侧倒至床上。
    因为这些事,我全部都和阿森讲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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