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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十八岁。别总把自己往老了说,让我们这些入土的情何以堪?
    今年就十九了。沈谣反驳,慢条斯理地捋着包住豆浆杯子的塑料袋,好像那东西很烫似的,你急什么,说你老了吗。
    江久皮笑肉不笑,本就神志不清,这会儿懒得和他打嘴炮直接往床上一倒,两眼一闭连被子都不盖,就这么在满屋子的小笼包香味里涅槃了。
    赵荼黎只觉这人潇洒得过了头,仿佛昨天那个在宿舍眼红的跟兔子一眼还寻死觅活的人不是他。大概这就是演员的自我修养,赵荼黎自嘲地笑了下,沈谣从下铺伸脑袋出来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转而问起了这学期的新课。
    就没特殊的,你之前好歹也不是全旷课,就那些。
    我以前住宿舍怎么也没见过你。
    因为我咳咳,跳级。沈谣摸摸鼻子,把豆浆顺手搁在桌板上,按亮台灯开了电脑,破格录取,大一的基础课我修了一个学期就全部搞定了,死乞白赖没意思,早点毕业早点开工。这样还能说自己是学院派。
    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上学早,看来只有我一个是奇葩。他见沈谣点开部电影,脑袋凑过,什么啊我去,你平时闲着无聊都看这种特技堆出来的片?
    本魔戒脑残粉拒绝接受你对它的一切指责,每天跪舔维果莫特森是我的日常。
    赵荼黎仔细一看,得,还是导演加长版。他还以为表演系的真的都是那些张口闭口塑造艺术三位一体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精灵,现在看来反倒是自诩清高的导演们更符合这一定位,热爱胡诌,满嘴跑火车。
    这位名门之后的美人性格比他的长相的接地气多了,看变形金刚,吃麻辣烫,喜欢阿拉贡式的游侠英雄。赵荼黎偶尔会错觉他们没那么特殊。
    下午有堂课,去吗?他翻过课程表,终于发现还有堂剧目表演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这群初出茅庐有点傲气的小子,由不得刚从浮华世界里解脱出来的赵荼黎松口气,又将投进另一个同样严酷的世界。
    沈谣躺在床上蹬腿,脚踝搁在小桌板上差点踢翻了一个陶瓷杯,懒洋洋地回:去。
    他们学校是近年来国内影视戏剧类大学的新贵,名为电影学院,实则影视戏剧在内专业雨露均沾。建立前后不过十年,已经跻身一线,在招生时分数线严苛,钱砸出来的学校固然被人诟病,但不可否认人才与投入成正比。
    赵荼黎刚拿的那个最佳男主角,简直是给学校镀了层专业认证的金,证明了特产不止是大摄影师们,未来的电影界这帮学子必会有一席之地。
    要想巩固住好不容易得来的名誉,就得加倍地严苛。表演系的尤其悲剧,有了头牌的名声还要有头牌的实力,校方请来名师教授不断敲打磨炼,简直惨绝人寰。
    他们一起上过一节剧目表演,赵荼黎坐在下面看沈谣演麦克白,小组准备过之后全英文。沈谣的口音端正而古典,说出第一个单词时,就轻而易举地把他和那个宿舍里蹲在床上一蹶不振的少年摘开来。
    在他面前精神失常的麦克白夫人都失去了亮点,那听闻死讯时漠不关心的神色冷到了眼睛里。赵荼黎被那双原本灵动而此刻死寂如被烧焦的平原般的目光扫过,浑身一个激灵。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在片场,沈钧斥责男二号如果有我侄子一半的演技也不至于拍了十几条都没过。那会儿他想,你侄子是何方神圣,现在赵荼黎努力从回忆的影子里去抓住一个模糊不清的印象。
    大片的绿色麦田,女生如同樱花轻盈的水手裙摆。一双修长却苍白如死人的手捡起藏青的领巾,颜色对比鲜明,少年站立在麦田边上,单车架在旁边,他把那条领巾凑近自己的鼻子,深深吸气,随后如同惊弓之鸟般清醒。揣在制服包深处,和内里一个颜色,他上课时忍不住去看女生后颈的弧度和白玉一样的肌肤。
    《秋山的梦》中四十分钟,人前少年中规中矩,除了出众的脸没有任何特别,没人再记得他私藏领巾的隐秘欲望。他是少女脑海里的青春符号,哪怕到了二十年后也黑白分明。而那一幕捡起领巾和后来归还合在一处,赚走了不少眼泪。
    赵荼黎只记得昏昏欲睡之时,大片的波斯菊仿佛要穿透屏幕伸到他鼻子底下。可那部片没有拍过波斯菊,这种异样的念头只来源于沈谣。
    他的表演是带有气味的。
    抬起头,思绪重新回到面前的教室里,那上面的幻灯片正在急速后退,小组所有成员推到一边。他们做了一个倒退,把一切都推翻到最开始的时候,沈谣站在黄金分割点,长身玉立,说出那句著名的开场白: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
    诚如沈谣所说,第二天整个表演系都知道他被甩的事。但并不像赵荼黎所想,是一片冷嘲热讽见过了太多事,免不了以己度人心胸狭隘的看沈谣不顺眼,落井下石趁墙倒众人推时踩那么一两脚才解气。
    一回座位,沈谣就解脱了似的趴在桌上,也不管老教授的眼神总往这边提示着瞟。他拍拍沈谣,指着外面花团锦簇的姑娘们: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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