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是恨他,恨透了他,可我从没想过要他死,只有我自己知道,哪怕再恨,我也不舍得他死。
他低头看了一眼坟头,自嘲一笑。
这些话对他而言,应该很恶心吧?他死前应该对我彻底失望了,哪怕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愿意见我了。
抚摸着冰凉的石碑,根本没有期望有人回答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的,或者对下面躺着的人说的。
季青临沉默着,突然道:他都纵容你十几年了,还会在乎那么一次吗?
司若尘一怔。6
季青临那时有多纵容他,再大的过错也不过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最严重的也就是七夕那次霸王硬上弓,还是甘愿做了下面那个。
刚开始他只是想弥补当初的亏欠,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颗心就沉沦了下去,一发不可收拾。
纵容宠溺成了下意识的。
司若尘突然心神乱了,眼神不断变化。
季青临的那句话仿佛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是啊,他从前那么纵容自己,那么喜欢自己,永远不舍得伤他,又怎么舍得生生世世不理他?
他不断地催眠自己,好像只要这样想得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你想去找他吗?季青临突然出声。
这个时候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了,也突然就释然了。
他的到来是必然,而既定的结局也是必然。
他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
司若尘怔怔得看着他,仿佛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找到他,想试试吗?季青临继续又问了一个问题,即便他要已知道结局,不过你陪不了他终老,也不是陪他走到最后的那个人,你还要这样做吗?
司若尘毫不犹豫道:我只想见见他,哪怕一眼也好,一辈子,我不敢奢望。
季青临面具下的唇角勾起,呼出一口气道:去千机阁吧,那里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司若尘二话不说便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那孤零零的坟冢,无声地说了句:等我。
便朝着千机阁的方向飞身而去,这一走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最终将走向季青临早已知道的结局。
看着那背影,季青临有一刹那想把人拦下来,告诉他别去了,那一世你过得并不好。
但他知道司若尘不会听他的,命运不会因他任何一句话就改变,他困在宿命的轮回中,像一个被牵动的木偶,出不去了。
这时候季青临本应该走了的,他应该乖乖地回到千机阁,推来那扇门,回到原来的世界,然后听从谢锦城的话,回到万剑宗,保住自己的命。
为了没有结果的事丢掉自己的命,这种愚蠢的行为不是他应该做的,也不是他会做的事。
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醒来便忘,然后继续当他万剑宗里面逍遥自在的亲传弟子。
也许过个几百上千年,这件事就会被他抛之脑后,再也不会想起来。
正常的本应该是这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没有离开。
殿外是自己的坟冢,殿中的人也已经离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最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傻到想留在这里,因为一旦出去了,谢锦城一定会把他带走。
而他只想留在有司若尘的世界,哪怕只是曾经有过也好。
不知待了多久,估计谢锦城找他也快找疯了,突然季青临在空气中察觉到了什么,呆了呆,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司若尘?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太想念那个人了,导致产生了幻觉。
他不敢出去,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司若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已经走了,而且不会回来。
错觉,都是错觉。
可即便这样想着,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步步走到殿门口,猛然推门出去。
他只来得及看到司若尘离去的背影,然后瞬间消失在千机阁那扇特有的门中,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季青临呆了呆,眼睛忽然睁大。
他想起来了,这个时候应该就是当初司若尘重伤跑回摄政王府找他,却看到他要同楚渊大婚的时候。
他心死之后回了原来的世界,躺进了自己的坟里。
季青临似有所觉,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自己被打开的棺椁。
已然腐朽的白骨上躺着一个半透明的身体,他紧闭着双眼,双手死死地抱着身前的白骨,脸上的表情仿佛是释然,又像是安心。
他躺在那里,本就缥缈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仿佛被风一吹便会散去,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季青临内心巨震,指尖止不住地发抖,死死地盯着他,艰涩地喊道:
司若尘?
这个灵魂正是当初他以为消失的那个人格,是那个重生后被他伤到体无完肤,生无可恋的那个人。
季青临用灵力死死地环住那稀薄的魂魄,将他从棺材里拉了出来,禁锢在自己身边。
散去的魂魄都被他收集了回来,重新注入进去,但这始终是一片残魂,哪怕季青临用灵力不断将养着,也很难保证他不会就此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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