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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并非每日都要和长辈晨昏定省,常意第二次进老夫人房里请安,才发现常步箐现在仍在老夫人房里伺候着。
常步箐既搭上了常熙回和常笑莺兄妹俩,老夫人这边也没落下,这双管齐下的法子用的不错。
常意不如何意外。
人求生是本能,常步箐母亲是乐坊的妓子,生下常步箐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表面上常步箐因祸得福,被大夫人收在房里养着,享受嫡女的待遇,但实际上也是万事不管的,常步箐想要活得好点,不做些什么才奇怪。
常步箐如何讨好老夫人,耍什么样的手段,本来都和她无关,但是如果拿她当筏子……
还要小心翻了船。
常意和老夫人不过表面祖孙,老夫人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虚情假意的关心就那两句,翻来覆去的,俩人自然没了话说。
常步箐向来善解人意,当然不会让老夫人尴尬。她坐在老夫人榻边,轻声细语地问道:“大姐回来住的可还习惯吗?”
“房间一丝未改,我当然住的习惯。”
常意说的是实话,她小时候在常家过的虽然不好,但这次回府,并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上来刁难嚼舌根,无人理会她,也无人管她。
她在常家的地位,全都取决于淮阴侯的态度,举府都看得出来淮阴侯这次对她是真的愧疚,一心想着要补偿她,不会触淮阴侯的霉头。
加上她已经十六,年龄不小了,在府里逍遥两天,最迟这两年也必然是要嫁出去的,何必吃力不讨好的与她针锋相对。
常意再次仔细端详低眉顺眼的常步箐,她本身不是这样低三下四的面容,只是刻意垂下双眼,装出一幅无辜又纯良的模样。
但这幅样子应该是深得老夫人喜爱的。
一个没了母亲、听话又任劳任怨的孙女,一个再好使不过的工具。
常意轻敲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忍了片刻,老夫人终于受不了她那气若游丝又慢吞吞的废话,找个借口把人撵了出去。
常意好似听不懂老夫人的借口一般,眼神停在常步箐身上,说道:“那二妹妹和我一起吧,我们姐妹路上说说话,也不耽误老夫人歇息了。”
常步箐脸上露出些惊喜的笑容,莲步轻移,挽住常意的手臂。
常意只感觉一阵香风袭来,常步箐的胳膊就已经攀了上来,紧紧地贴着她。
常意冷淡地盯着她,她却一笑,两人就这样看似亲亲蜜蜜的好姐妹一般向外走去。
“大姐的丫鬟呢,大姐现在也是常家的大姑娘了,外出身边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可能在外头躲懒,便没叫她了。”常意眼睛都不眨一下回道。
“这也太没规矩了。”常步箐一皱眉,美目微微蹙起。
“嗯。”常意漫不经心地应着,脸上表情不动,却突然发难。
“祥免二年三月廿六,天火异象那日,把我推到井里的人是你吗?”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冷不伶仃地冒出来,若是普通人一定莫名其妙,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常步箐也没想到常意就在这个时候大大咧咧地问了出来,她的所有试探铺垫全都作废,一下子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是你吗?”常意直视着常步箐的双眼,又用同样的语气问了一遍。
“不、不是我……”常步箐被她身上的压迫感吓得磕巴了一瞬。
但懵懵片刻过去,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再次抬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眼角泛红,期期艾艾地说道:“姐姐,我知道那时只有我们三个在,你怀疑我也是正常,可是……”
常步箐颦蹙,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就差在脸上写着她知道凶手是谁了。
常意闭上眼睛,将她刚刚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脑子里重构了一遍。
常步箐的每一个表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她表现出了害怕、也表现出了慌乱,可这些表情并不是下意识的——
常步箐早有准备。
“这一切都是意外。”常步箐在常意锐利地注视下一点也不心虚,反而还开始劝她。
“是不是意外……你怎么知道?”常意反问:“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不是你是谁?”
“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
常步箐反复用手比弄着头发,视线飘忽,却又在对上常意的双眼时慌乱地一闪,好像在暗示什么答案。
常意勾了勾唇,有些讥讽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意说道:“常笑莺,是她对吗?”
“唔……”
常步箐肩膀僵硬,双手紧紧捂住了嘴,一双满是泪花的眼睛瑟瑟地看着她,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半响,她才带着点泣音低声呢喃道:“笑莺,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失手罢了……”
“好了。”常意笑了笑:“我知道了。多少年的事了,我只是问问,怎么会怪她。”
常意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样子,柔和下了面孔,病殃殃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已然是出了神,手里百无聊赖地摸着着花园边绿植的叶片。
常步箐定睛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花,眼神一顿,最后还是说道:“大姐,这是乌头,还是不要碰了,它的花叶都是有毒的。”
“知道了。”常意放下手,嘴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张辟:主动加班还被老板抹黑的大冤种。感谢在2022-06-08 04:28:21~2022-06-08 19:5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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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入宫其七
“小姐......?!”
张辟一推开门,便是满屋的香气袭来,几十种花香扑面而来,反而臭得浓郁,令人窒息。
她猝不及防吸入一口,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忙捂住鼻子,屏住呼吸去看常意。
常意像个没事人般站在其中,手里还捻了个香囊,歪头看过来:“怎么了?”
屋里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张辟忍着鼻头发酸的感觉,回禀道:“奴婢在府里打听到了一个跟着南迁过的丫鬟,当初在淮阴侯身边伺候过,现在在大少爷院子里洒扫。”
张辟效率还算快,不到一天就找到了人,正好她的有些猜想也可以验证了......若是不错,她大概能猜到这一切都是谁干的了。
常意将手里的香囊颠了一下,当机立断道:“等会叫个人来把房间收拾了。走,去常熙回那看看。”
以她现在的身份,自然是不好直接跑到哥哥那刻意找个丫鬟的,若是这样做了,别人也会心生奇怪。
常意知道这个点常熙回还在书院没回来,国子监里不住在书院的,往往都是下午未时以后才能归家,离现在还有些时候。
她大大方方进了常熙回的院子:“哥哥在吗?”
丫鬟们自然回禀大少爷不在。
“真是不巧了。”常意轻叹一口气:“我有东西想送给哥哥......没事,看这天色也快了,我在这等会吧。”
丫鬟对她的决定自然唯命是从的,当即引了她入厅。
常熙回院子里有四个丫鬟,此刻都围过来,招待常意。
常意坐下接了丫鬟的茶,隐晦地看了张辟一眼。
张辟福身向前,开口指了这些丫鬟中的一个,说道:“就你留下伺候吧,其他人照常便是。”
这丫鬟和张辟见过几面,以为是得了个好印象才被留下,也没多想,当即凑过来。
现在大小姐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她年岁大了,在大少爷院子当个洒扫丫鬟就到头了,不如去大小姐身边当个贴身丫鬟有前途。
“叫什么名字?”常意问道。
“奴婢阿财。”阿财回道。
常意喝茶的动作一停,被水呛得轻咳出声,她打量了眼面前身段出挑的丫鬟,重复道:“阿财?”
阿财有些尴尬,急急忙忙解释道:“是大少爷后来给我们改的名字,奴婢阿财,刚刚那几个姐姐分别是阿金、阿银、阿宝。”
金、银、财、宝。
真的怀疑常熙回每天在国子监读的是什么书。
她从未听过哪个大家公子哥给院里的丫鬟取这样的名字,只有一个比一个风雅,没有这样一个比一个俗的。
也可见常熙回大概是不想在自己丫鬟里收用通房的。
阿财小心翼翼地看她,攀扯道:“不知道大小姐还记得奴婢吗,奴婢之前在老爷房里,还经常伺候春姨娘呢。”
“有些印象。”
常意还没引入正题,这丫鬟倒自己主动提起了,真是打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
常意露出一副忧郁模样,凄凄地说道:“你还伺候过父亲么,我和我娘失散,竟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也不知道她在路上冷不冷、痛不痛......”
“小姐别难过,伤了身子,都是奴婢多嘴了。”阿财看她悲痛不已的样子,觉得自己刚刚失言,后悔极了。
“只怕娘当时没我在身边,更是难熬,我这点痛算什么?”常意以袖掩面,
“是我这个女儿太失职,连她生的是什么病也不知道。”
“老爷他们也不知道春姨娘生的是什么病......只知道她老是打着寒颤,脸却热红了,全是汗,大家都说是患了伤寒,可随行的医师说没法子。”阿财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说道。
“她走之前,可说了什么?有提起我吗?”
“这、大小姐,不是奴婢扯谎,老天无情的,春姨娘走那晚病得又急又重,一整个晚上别提说什么话,一点声音也没有,无声无息地就去了。”
常意在袖子下的手掐了掐手心,声音有些颤抖:“真是......时运不济。”
果然和她想的无二。
为了一些事,她这些年跟着老师学过医术,伤寒外感风寒之邪,身体高热不退,起病急,听上去还真有几分相似。但无论是什么症型,都没有无声无息就去了的道理。
伤寒病人身体反应剧烈、症状明显,以春娘的性子,要是不舒服定然是要叫淮阴侯的,就算死也要死在淮阴侯面前,怎么会一声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