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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跑进社团大楼后,我在一楼的大看板查了查社团列表以及社团教室分布的楼层,确定了那个跟动物相关的社团全名是「推广动物关怀保护社」,简称直接就叫「动保社」,社团教室在一楼,非常近。
    找到动保社的社办后,我发现里头没有灯光,但还是试着敲敲门,等了会,果然无人回应,这时间应该不会有人过来社团吧!
    正苦恼,我就瞥见门板上贴了张设计可爱的小海报,由各种动物的小脑袋组合成边框,周边还贴了不少动物的摄影照,而海报中央则是现任社长及副社长的联络电话。
    我愣了愣,因为动保社的社长竟是我前些日子才刚接触过的人──庄书怀,书怀学长。
    将小狗轻放下,请梧桐跟黑狗看着会,我跑去洗了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电话。书怀学长很快就接了,更让我诧异的是,他居然认得我的号码。
    「以柔……学妹?」原本只喊了名字的书怀学长,似乎觉得彼此没那么熟稔,停顿一下又补上称谓。
    「对!学长是我。」很快自我介绍完,「学长,我那个……呃,捡到了四隻小狗狗,牠们的妈妈死了……我不晓得怎么处理,目前在动保社的社办门口……」
    闻言,学长也有些惊讶,连忙问:「你带着狗狗吗?」
    「嗯!」我用力点头,但隔半秒就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自个儿訕笑。
    而书怀学长不愧是动保社社长,爱护动物一整个行动派,隔着电话,我已经听到他在开、关门的声音了。
    「等我十分鐘,我马上过去。」他在电话那头说道,我迭声应好。
    还不到十分鐘,书怀学长就满头汗地衝来了。老实说他给我的第一印象相当成熟稳重,所以见他一副紧张兮兮、头发也被跑乱的样子,我还怔了怔,但心里却暗自替他加了不少好感度──至少他说要马上赶来,就绝对没有拖拖拉拉。
    「狗狗呢?」省去打招呼,书怀学长直接向我问道。
    「这边。」我对他招招手,蹲下身打开纸箱。
    学长凑过来,才看了一眼便说:「啊……真的还好小,在哪里捡到的?怎么会知道狗妈妈不在了?」
    「在学校附近一个废弃的仓库,狗妈妈领我去的。」我支吾了几声,仍据实以告:「学长,狗妈妈在你旁边。」
    书怀学长整个人跳起来,朝地上左右张望。「哪里?在哪里?」
    我搔了搔脸,正想直言,梧桐就飘到了书怀学长面前,伸出一双小小的手掌,往他左右两隻眼睛分别按了下去。我惊呼了声,嘴唇微张,只见书怀学长原地定格,与梧桐面面相覷。
    「梧桐!」我语带责备。她居然随便帮学长开眼!
    「暂时的嘛,他不是想看吗?」梧桐对我撇了撇嘴,又飘回来看四隻小狗狗,灵动的长发还在狗狗们身上轻抚。
    木精灵带着「生」的气息,对虚弱的小狗们来说很有帮助。
    叹了口气,我又转头去看学长,他已经将目光移到脚边黑狗半透明的身影上了,表情还僵着,似乎很难接受自己忽然间就「看得到」了。
    我轻咳两声,将学长的注意力拉过来。「学长,我们是不是先想想小狗们该怎么办……?」
    「啊,对、对,不好意思,我一时有点吓到。」学长说得很含蓄,可我认为他惊吓不轻,神情都还透着恍惚。他看了看纸箱边的梧桐,又看看摇尾巴的黑狗,接着抬头对我说:「我们社团有跟兽医签约,也有申请到补助,总之先带过去给兽医检查一下吧。」
    幸好,说起熟悉的事情,他还是很有条理的。
    我頷首,正想转身去抱箱子,书怀学长就先我一步动作了。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等走出社团大楼,学长才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问我:「你也一起去吗?」
    我反射性回道:「当然,是我捡到的啊!要看着牠们没事才安心。」
    学长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我偏头,有些不明白他那种带着亲近的笑意,可是还来不及问,学长就拋来一句「那走吧」,然后逕自迈开步伐。
    因为得搭车去兽医院,梧桐没办法跟过来,只好扯了几根头发缠在我的手腕上,以便远远地也能得知状况。
    黑狗则没有跟梧桐一样的问题,我们上客运时牠也跳了上来,一路尾随我们到兽医院,当兽医师在检查小狗狗们的状况时,牠还绕着对方的双腿团团转。
    检查结果,小狗狗们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久未进食所以有些缺乏营养,身上的脏污和寄生虫也需要清理;好在兽医院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例子,能够帮忙处理得很妥当,让我们都松了口气。
    因为没办法将小狗狗带回学校,加上牠们太小了怕有闪失,我跟书怀学长商量后,决定先将牠们寄养在兽医院里,费用还是学长暂时自掏腰包垫的;我实在没想到寄养一天那么贵,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学长却说偶一为之无所谓,他打了工还兼家教,可以应付。
    但回程的客运上,我还是忍不住开口确认:「所以……学长月底真的不会吃土哦?」
    书怀学长似乎对我纠结这件事感到很好笑,没回覆我的问题,而是反问:「真的吃土怎么办?」
    我缩了缩脖子,有点不能适应他透着打趣意味的目光。
    「呃,我也有兼家教,不然到时候我请学长吃饭?」十分气虚。
    学长哈哈笑了两声,又摇摇头,「真的没关係。家里也常担心我钱不够,都会定期匯到邮局,只是我没什么用到。」
    闻言,我的神情略一凝顿,才轻轻頷首。
    也对,学长跟我不一样,是有家庭作后盾的,但我没有,以至于没想到他还有父母亲可以支援。学长的双亲……也就是卉莹的爸妈我不久前曾见过,都是非常和善的人,相携着来整理卉莹留在宿舍里的衣物和书籍;刚见到我时,两人的表情十分复杂,因为伤心而憔悴的脸上更显老态,但两人临走前,却诚挚地对我道了句「谢谢」。
    我觉得我担不起这声谢,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被动而来。
    「学妹。」下一秒,书怀学长忽然拍了拍我的肩,也拉回我的思绪。见我抬眸看他,他好奇地问:「怎么发起呆了?在想什么?」
    「哦,不好意思。」总不能说自己在感伤,我飞快思索了下说:「就是不知道小狗狗们接出来之后要怎么办。」
    书怀学长没察觉异样,且对我提出的问题也并不困扰,很有经验地回答:「先上网问有没有好心人愿意认养吧!网路发达,我们社团也有开脸书专页,将送养讯息po上去的话,有兴趣的人就会主动转发或联络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据说网路送养的成功率还挺高的。
    不过随后,学长却天外飞来一笔地问:「学妹要不要自己认养一隻?家里有没有养宠物的习惯?」
    「啊?我啊?我可能不是很方便……」我訕訕然地婉拒,语带保留,直接把跟「家里」有关的讯息带过了。
    可是,书怀学长接下来的回应却出乎我意料之外。
    「先别说方不方便。」他的嗓音温软,换了个方式问:「重点是,你想不想?」
    我沉默下来,脑袋里闪过黑狗睁着乌溜溜的双眼,期待般注视着我,请求我帮助牠的眼神。
    说实话,如果有能力的话,何止一隻小狗,四隻我都会想办法养下来──就衝着狗妈妈连死后,都放不下孩子,而非像我父母亲一样,将我扔在小巷弄里这点,便值得我这么做。
    可惜我没有能力。
    「我大概照顾不好吧。」垂下眼睫,我拐弯抹角地再度拒绝。如果连照顾自己都有问题了,还硬要养宠物,那对后者而言不是幸福,而是伤害。
    这句话之后,书怀学长隔了好半晌都没有出声。等得久了,我忍不住侧过脸看他,却发现他捏着下巴,面上堆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会儿后才留意到我的目光,偏过头来勾起嘴角。
    「先放在我家,怎么样?」他忽然扔出一句,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什么放在你家啊?」我脱口问道,语落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直接。
    学长并不介意,只是略停了停,便清楚地把话重新问过一遍。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认养,现在又没办法的话,就先寄放在我家,等以后可以了再把牠抱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我花了好几分鐘理解这段话,会意后惊讶地瞪大了眼。不是我觉得这方法不可行,而是不明白学长为何愿意这么帮我,如果说是看在我跟卉莹曾是室友关係的份上,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
    「学妹,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对上我复杂的目光,书怀学长摸了摸鼻子解释:「我做很多事情都是靠直觉,或一种自然而然的机缘,所以很难找到理由……就像之前去图书馆找你那样。」
    呃,学长你误会了,那个是梧桐搞的鬼。
    我也跟着摸了摸鼻子,心知肚明却不好意思说明。
    但学长见我没有开口,以为我还在等他说话,便自顾自接续下去:「卉莹出意外之前不久,我家养了十多年的老狗生病走了,牠也是隻黑狗,就跟你今天捡到的这四隻一样。」
    明白他的话还没说完,我轻点了点头。
    「所以今天看到那四隻狗狗的时候,我就想,也太巧了吧!我爸妈不是没想过再认养一隻,碰到卉莹的事情才暂时放下来的。」学长的口气平和,却没想到他接下来这段话,在我心底引起了多大的波澜,「之后,我家认养两隻的话,其中一隻就当学妹寄养的吧!刚好是兄弟姊妹,也能作个伴,就不怕寂寞了。」
    我微抬着头,神情有些怔怔然,眼睛却热热的。
    心像是被触动了般悸动着。
    我想起在育幼院的日子,一群没有血缘关係的孩子聚在一起,就好像多了很多兄弟姊妹。因为大家的境遇都有些类似,即使平常难免为小事发生争执,可是一旦有人真正感到难过或生病的时候,却都不会吝嗇给予温暖。
    有人作伴,就不怕寂寞了。
    可是,年復一年,亲密的兄弟姊妹们逐渐被人收养,而我也逐渐长大,有些熟悉的人只要离开了育幼院,就再也见不到了;至于被留下的人,则必须努力压抑「失去」的悵然,努力去珍惜还陪伴在身边的人们,努力生活。
    而那四隻小狗狗,若被分别被领养后,也将离开他们的兄弟姊妹。
    如果书怀学长领养了两隻,那么至少,其中两隻就不会分开了吧?
    按着胸口,我不自觉扬起了嘴角,释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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