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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包厢的座位邻着窗,窗外正映入一片香樟树繁茂枝叶打下的阴影,穿梭其间的日光恰到好处般把对方的轮廓照得深邃而有韵味。
    因为虞恬推门的声音,对方抬起了头。
    眼前的男人皮肤白皙,眉目深刻,鼻梁很挺,整张脸棱角分明线条优越,五官的生相卓越明晰,每一处都很精致,叠加在一起,产生了一种相当高级的美感。
    虞恬呆在门口足足快有一分钟的时间。
    没人和她讲过,对方竟然长成这样。
    由于对相亲并不感兴趣,虞恬都没有问自己大姑要过对方照片,甚至没记住对方叫什么,齐思浩开玩笑说能沦落到相亲的男人多半并不好看,可对方的长相还是大大超出了虞恬的预期。
    简直是有些不像人类的美貌。
    对方抬了抬眼睛,看向了虞恬。
    菱形唇让他看起来有些多情,冷淡的目光却让他又带了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感,仿佛对一切都有种置身事外的疏离。
    他的容貌搭配此刻的眼神,形成了一种美而冷淡的视觉冲击。
    然后虞恬看着对方微微皱了下眉,像是有些迟疑:“虞恬?”
    看来没错了。
    这竟然真是那个微信聊天里倒尽胃口的相亲男。
    虞恬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内心平静的湖面下酝酿着一场水底风暴。
    相由心生这句话,看来也并没什么道理。
    这个长相真的让她很意外。
    但很快,她收敛了情绪,状若自然地走进了包厢。
    她朝对方笑了下:“是我。”
    虽然对方的长相确实晃眼,但虞恬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计划。
    “我先介绍下我自己,我今年刚毕业,目前还是无业状态,我爸爸在我高一的时候就去世了,只剩下我和妈妈,家里只有一套我们一起住着的经济适用房,我妈妈也就开个小网店,收入一般。”
    自曝自己家庭硬件方面的短处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展现自己性格方面的短处。
    虞恬看向对方的脸,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那你呢?你现在年薪是多少?”
    对方愣了愣,但还是回答了:“大概十几万。”
    “税前还是税后啊?”
    对方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快了,但还是礼貌地进行了回答:“税前。”
    因为这样的态度,虞恬有些心软,但一想起对方微信上那些大放厥词的偏见,还是咬了咬牙,拿出了尖酸刻薄的面孔:“听说你不是工作好几年了吗?怎么才只有税前十几万啊?”
    被故意挑刺成这样,对方倒是还不卑不亢:“按照目前个人所得税的起征点,全年免税额是六万,但全国能缴纳个人所得税的人数,还不到一亿人。十几万的年收入,并不至于多差劲。”
    他微微抬了抬眼:“所以你的年收入是多少?”
    虞恬一脸理所当然道:“我的年收入,不就取决于你的年收入吗?”
    对方脸上露出了不解。
    虞恬乘胜追击道:“就算我没有收入,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你的收入,不就是我的收入吗?”
    “所以我才这么关心你的收入呀。”她转头对对方笑了下,“不过也没事,收入这种,还是看家庭情况的,你家里房子多吗?你自己名下有房吗?是全款还是贷款?车呢?买的什么牌子?”
    对方对这样直白探听家底的话题果然有些排斥,脸上露出了一些冷淡混合着拒绝的神色,克制道:“这和你好像还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呀!”虞恬表情市侩道,“以后也可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人,当然要先知根知底的呀!”
    对方的声音果然冷了下来:“也未必就会成为一家人。”
    说的好!
    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吗!
    但到这一步了,对方竟然也没找借口要先走,只是表情冷淡地看着虞恬。
    难道对方是个颜狗,所以这都还不死心?
    虞恬有些心虚和紧张,对方的容貌太过于有攻击性,她都不怎么敢盯着对方看,一时之间更摸不准对方在想什么。
    最终,为了保险起见,虞恬想了想,还是掏出了自己几天前刚办的证。
    “不管怎样,还有件事我希望坦诚地告诉你。”
    虞恬用左手把残疾人证放在了桌上:“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和你说,我的右手有一点残疾。”
    对方果然皱了眉,看着桌上的残疾人证,像是有很多疑问。
    明明去领证的时候虞恬觉得自己已经接受现实了,然而真的到拿出证的这一刻,她内心还是翻腾起痛苦和难堪来。
    她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释然。
    竭力隐藏的右手上,还有横亘整个手掌未消退的疤痕。
    虞恬不想再看,她几乎是神经质地拿出手机,佯装看了眼,然后朝对面的男人挤出了一个自认为自然的微笑:“不好意思,刚接到消息,我家的猫突然难产了,情况很危急,我得回去带它手术,下次再见。”
    她胡乱找了个拙劣的借口,然后便把那本残疾人证藏进自己包里,落荒而逃。
    十分钟后,在餐厅卫生间里换掉了性感的衣服,摘掉了浑身的珠宝,穿上了自己平时风格的衣裙,卸掉了精致的妆容,再洗了个脸,虞恬看着此时镜中熟悉的自己,才渐渐找回了平静。
    自己刚才的表现,恐怕和刚才的男人也不会再见了。
    毕竟虞恬确信自己已经传达出了一切应当传达的讯号。
    何况家境一般,性格虚荣,不讲礼貌中途离开,在相亲里已经足够被列入死刑了。
    总之再尴尬,也过去了。
    好在时间控制得当,再过几分钟,她正好可以无缝衔接去出席自己妈妈的相亲会。
    虽然虞恬处理自己的相亲会很草率,但对宋春香女士的就很重视了。
    自丧偶来,妈妈日以继夜地操持着一切,虞恬都看在眼里,为此一直鼓励妈妈再找个靠谱的第二春一起过日子,可宋春香为了虞恬,一直没松再婚的口。
    结果因为网店一单寄错的快递,虞恬妈妈在处理售后时,阴差阳错结识了离婚多年,恰好和她同龄的一位男士。
    两人在微信上聊了一个多月,感觉非常投缘,也交代过了彼此家庭大致情况,这才郑重其事约了第一次见面。
    为了表达诚意,也为了缓解尴尬,这次奔现相亲会,便在宋春香的建议下,也叫上了各自的家庭成员。
    好在彼此家庭关系都比较简单,宋春香这儿只有虞恬一个女儿,对方听说离婚后也忙于事业一直没有再婚,因此也只有一个比虞恬大五岁的儿子。
    虞恬希望妈妈能幸福。
    妈妈好不容易能迈出这一步,虞恬希望能有好的结果。
    因此她再次整理了下仪容,确保自己能展现给对方家庭最好的一面,再看了下时间,这才踏进了204包厢的门。
    可怎么没人?
    明明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了,虞恬又多等了五分钟,可怎么连向来准时的妈妈都没来呢?
    虞恬后知后觉地拿出从刚才起一直静音了塞在包里的手机。
    然后发现了扑面而来的微信未接来电和信息。
    都是来自那位相亲男士的。
    难道是相亲后不满意来骂自己的?
    虞恬在忐忑里点开,才发现事实大相径庭。
    信息是半小时前的——
    “你人呢?我已经在204等了。”
    “?还不来?怎么打你电话也不通?”
    其间对方又打了很多语音电话,然后十分钟前是对方的最后一条信息——
    “你也太没诚意了吧!放我鸽子!浪费我时间!真当我多想和你相亲啊?不就听说你长得好看我才给你个机会见见吗?我听说你右手都残疾了,真当自己还能挑挑拣拣啊?迟到都快二十分钟了,我不等了!”
    虞恬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上一连串的信息,内心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试着给相亲男发了条信息,果不其然已经被删除了好友。
    也是这时,虞恬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小鱼,你到了吗?我们都到203了,就缺你了,快点啊!”
    “……”
    第二章
    虞恬怀着悲壮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伐,重新来到了203的门口。
    宋春香女士早在门口翘首以盼,见虞恬竟然从隔壁包厢出来,纳闷道:“你怎么从204出来了?走错包厢了?”
    虞恬磨磨唧唧不想进门:“妈,要不我还是别去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宋春香的脸上露出了类似羞赧的神色,压低声音道,“人长得还不错,而且很重视这次见面,他儿子刚值完夜班,他生怕自己儿子回家休息后再赶来会迟到,愣是要求他直接提早来了半个多小时……”
    “……”所以自己就更不能出现了……
    虞恬气若游丝地垂死挣扎道:“要不你就说你丧偶单身无子女吧,这样也比较方便再婚……”
    宋春香女士怒目圆睁,狠狠拍了虞恬一掌:“早和对方说了我有个女儿了!”
    “那就说女儿最近正巧也没了吧……”
    “你这死孩子说什么呢?!”
    虞恬妈妈从来雷厉风行,还没等虞恬表明其中利害,她已经推开门,大力把虞恬给推了进去,笑盈盈道:“我女儿虞恬刚才走错包厢了,在隔壁等着呢,其实也早到了!”
    虞恬不得已,就这样再次进入了203。
    也不知是谁开了一扇窗,一阵风过,窗口的香樟树叶便犹如寻到节奏般互相推搡着舞动起来,在蝉鸣里发出扑簌簌的声音,犹如一只只蝴蝶展翅,绿色的,折射着不同角度的阳光,带来了新鲜的气流,也带进了屋外夏日的热意。
    风吹乱了虞恬的头发,吹起了她的裙摆。
    虞恬几乎是有些狼狈又慌乱地试图稳住被吹起的发丝和裙摆。
    心情也被连带着吹得像是在风里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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