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海,是你。”他像是连抬头都吃力,语气虚弱。
林青海掩住眸中的厌恶,轻声道:“陈先生怎么在这里,需要我为你叫人来,推你回去吗?”
“不用,”陈烨迟钝地摇了摇头,“我听说清清又住院了,她是心脏出什么问题了吗?”
陈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他希望叶蕴清好好的,可是想到此刻呆在她身体中的是自己的‘心’,竟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妄想,如果自己的心脏不适合叶蕴清了,那是不是能拿回来?
日日夜夜的病痛,不但抹去了他忍受病痛的意志力,更是磨掉了他对叶蕴清的爱意。心脏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偏又维持着一口气不死,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受罪。
林青海眼神闪了一下:“多谢陈先生关心,不过清清没事,你回去吧!”
“我想去看看她。”陈烨前段时间心如死灰,也没有打扰叶蕴清的心思,可是如今近在迟尺,他不知道自己是想看叶蕴清,还是近距离感触那颗曾经属于自己的心脏?
只有失去过,痛过,才知道曾经完整的自己是何等幸福,然后就是不可言说的悔。
是的,陈烨已经后悔了,甚至嫉妒拥有自己心脏恢复健康的叶蕴清。
林青海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那抹晦暗,当下心生冷意,对他的厌恶更添三分。
“我看不合适。”不顾陈烨惊讶的神色,他直截了当的拒绝,“陈先生愿意捐出自己的心脏给清清,真是一项善举。不过清清可还不知道她的心脏是你的,她又那么善良,万一看到陈先生的样子而察觉到什么,这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林青海轻轻一笑:“好人做到底,还是不要让清清伤心了吧,你说呢陈先生?”
陈烨苍白的脸颊浮上一层暗红,他眼前有一瞬间发黑,想说什么又不好说什么,心口里憋着一口气上不来。
他咬牙吐出一句话:“她的心脏是我给的。”那原本是属于我的。
“那还真是谢谢陈先生的慷慨了,可是那也是你自愿给的不是吗?”对于陈烨,林青海只有鄙夷。
身为姐夫竟然觊觎自己未婚妻的妹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说破是给对方留面子,难道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无私奉献的大善人不成?
“相反,你的所作所为可能给清清带来麻烦。”林青海不耐地道。
“什么麻烦?”陈烨呆住。
林青海目光幽深:“你的未婚妻叶蕴宁,不要说她同意你换心,你说她会不会迁怒上清清,恨上她而做出什么?”
蕴宁?
提到叶蕴宁,陈烨本能地心生恐惧,但随即涌上心头的就是一股又酸又甜的滋味。
有时候连陈烨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他应该知晓叶蕴宁变得很可怕,已经不是以前自己熟悉的叶蕴宁了,可是他还是时常想起她,怀念两人往日快乐的时光。
他的心像是分成了两瓣,一瓣在叶蕴宁身上,一瓣在叶蕴清身上,可是俩个一个也不属于他。
“蕴宁,蕴宁对清清出手了?”陈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就有种深深的恐惧,恐惧叶蕴宁会对所有人展开报复,只是掩耳盗铃地将它遗忘掉,好像这样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你果然知道什么,所以叶蕴宁真的会做出对清清不利的事?”林青海眼光一闪。
他听了叶蕴清提到霍峥得罪过自己姐姐,出于谨慎的心态让下属查了一下,结果带出霍峥秘书绑架过叶蕴宁一事。
虽然马秘书认下一切罪名,但是林青海同样想到马秘书是为人顶罪,而能让他这么做的人无疑就是顶头上司霍峥。
可是霍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绑架叶蕴宁呢?
就算叶蕴宁遭遇情变,最应该恨的人也应该是陈烨,除非他有其他的理由,比如叶蕴宁会给清清带来威胁,所以才不得不出手教训她,却不想反将自己的人搭了进去。
或者,他该找?????个时间去看看霍峥,说不定能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深深的恐惧出现在陈烨眼底,那口不能言的诡异惊骇记忆犹新,那不是凡人会有的力量。
“我不去看清清了,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打扰她。”陈烨费力地转动轮椅,竟是想离开。
“等等!”林青海拦下他,若有所思地道,“照理说,叶蕴宁最该报复的不是你吗?难不成她是放过你了?”
陈烨露出一抹令人无法理解的惨笑,不,她已经报复过了,所以我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生不如死,比在监狱里坐牢还要痛苦,他甚至宁愿自己去坐牢。
“不要再去打扰清清,她不是你能妄想的。”林青海警告他,“不想陈家多一个敌人,我劝你最好换一座医院,下次来的时候,我不希望再在这里看到你。”
陈烨吃惊地抬头,他知道林青海虽然披着一张纯良的皮,却怕是叶蕴清身边最阴险狡诈的追求者,却不妨他如此刻薄,翻脸不让人。
他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悲哀,重人者人重之,辱人者人辱之。他不曾尊重过叶蕴宁,轻易地许出了她的心脏,如今被人轻慢驱赶,岂不是另一种报应?
“我会搬走,我会离得远远的。”陈烨有气无力地道。
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陈家着想,因为他的错误决定,父母已经遭受了打击,怎么忍心他们晚年落得不幸?
看着陈烨颓然操纵轮椅远去的背影,林青海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陈烨的心脏救了叶蕴清需要感激吗?那难道不是他的荣幸。
对林青海来说,如果能用自己的心脏换清清健康,他一定毫不犹豫剖出心脏。
所以,这都是陈烨自己的选择,求仁得仁,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林青海走出医院,站在自己车边,掏出根烟徐徐抽了一口。
吐出的烟雾迷离了他的眼眸,心下已经有了决定,当务之急除了寻找合适的心脏源,另外就是要清除掉清清身边的威胁,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叶蕴清一丝一毫。
而最可能伤害到清清的,无疑就是叶蕴宁。
未婚夫不仅背叛自己,将心脏献给别的女人,甚至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的感情,哪怕这个女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叶蕴宁难道不恨?
或者说,正因为是自己的妹妹,叶蕴宁更无法忍受。
在林青海心里已经认定,叶蕴宁定然对自己妹妹心怀恨意,一定会做出报复,而且已经开始实施了。
而想知道叶蕴宁到底做了什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问霍峥,只是如今他精神极其不稳定,霍家人又守得严实,想从他口中掏出答案不容易。
吐出最后一口烟,干净清雅的男人将烟蒂丢到一边的垃圾桶,大步返回坐上车。
车子发动疾驰而去,林青海一边开车,一边拨出个电话,对着那头吩咐了几句。
过了几分钟,手机铃声响起,林青海一点不意外的接起电话,听了对面几句,汽车调转了车头,朝着目的地开去。
这里是一处老旧的小区,居住在这里的人年轻人很少,多以中老年人为主,要不就是外来的租户。
白天的小区人很少,外面的大榕树下,坐着三三俩俩的老头,手里摇着蒲扇专心致志地下着象棋。
马老太手里挂着菜篮子,低头匆匆走回自己的屋子。
马老太一家是刚搬来的,退休的老伴,加一个瘫痪在床的儿子,一家三口就住在一楼的两室一厅里。
自从家里出了变故,他们不好呆在原来住的小区承受他人异样的眼光,只好搬了家。
推开门,家里空调开着带来阵阵凉意,马老太不由打了个哆嗦。
屋里静悄悄的,没见老伴出来,那就是不在家。
她将菜篮提进厨房,想着刚买的骨头新鲜,到此给儿子熬汤,好好补补。
从篮子里拿出一袋苹果,从中挑出最大最红的洗了,再细心的削皮切成丁放在盘子里,马老太才端起朝其中一间房间走去。
‘扣扣’,她先敲了敲门,轻声道:“儿子,妈进来了。”
里面没有人答应,马老太收起眉间的忧愁,推开了门。
房间床上躺着一个双目无神的男人,像是死了似地一动不动,眼下青黑一片,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看上去受了不少的折磨。
“儿子,妈买了水果,你吃些。”马老太温柔地道。
床上的人正是霍峥的秘书——为虎作伥,而后替他顶罪的马秘书。
他本该坐牢,只是双腿瘫痪了,因此申请了监外执行。
虽然不用坐牢,可是他受的痛苦一点也不少。
因为认下绑架的罪名,他成了一名罪犯,而且还成了一个瘫痪的残疾人。
曾经马秘书有多风光,被人羡慕,如今就有多落魄。
他的老婆跟他离婚,带着两人的儿子,一走了之,徒留下马家老两口守着残疾的儿子。
好好的一个假搞得四分五裂,可是又怨不得别人,这都是自己儿子自受自作。
当然马秘书有钱,霍峥为了他心甘情愿的顶罪,还有霍家为了安抚他封口,给了他不菲的数额。
可是有钱有什么用,换不来他的健康,还有妻子儿子一家团圆。
他也不敢拿出来。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在职场中呆久了逐渐和老板沆瀣一气,可是他的父母妻子却都是好人,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做犯法的事。
他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是个见钱眼开的畜生。
然而最让他痛苦的还是每晚经历一遍的噩梦,梦中他成了被人强制押上手术台的受害者,被人活活摘取心脏,然后不甘怨恨地死去。
一次又一次经历噩梦,他原本就不好的身体彻底跨下去了,有时候甚至恐惧得想逃回监狱,也许在那里噩梦才不会在黑夜降临。
有时候他想,这梦这么诡异,是不是提醒他罪还没赎清。毕竟能和这梦有关的就是当初私下操作给叶蕴宁开刀换心的事,难道是想让他去自首,告发真相吗?
如果能换得安宁,他愿意自首告知警察真相,可是他不能不为家人考虑?一旦暴露出霍家医院的继承人不经他人同意,就私下进行器官移植,那霍家医院必将遭受冲击,那他们会放过他,还有他的家人吗?
为了家人他也只能守口如瓶,只是他心头是说不出的悔意,一步错步步错,他错得太过了。
马老太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儿子,抹了抹眼泪,将果盘放下,蹒跚地走了出去。
敲门声响起,马老太忙从厨房走出来,迟疑地问:“谁啊?”
自从他们搬到这小区,亲朋好友就很少联系,老伴带着钥匙,这时候会是谁来?
“你好,马铭柱先生住这里吗?”清雅温和的声音响起,天然地给人好感。
“哎,来了来了。”马老太忙去开门。
门外,衣冠楚楚的林青海含笑而立,扶了扶眼镜道:“鄙姓林,是马先生的朋友,来看看他。”
“喔,进来,快进来。”马老太忙热情地将人迎进来,搓了搓手道,“铭柱在房间里,我带你过去。”
马老太有些高兴,自从出事后,就没有人来看过儿子,希望这位朋友的探望能让儿子开心些。
“儿子,你的朋友来看你了。”马老太叫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