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结。”齐迹伸手把自己这边的车窗升了上去,雨下大了点,周围时不时有人快步跑过,周理把手里的鸡蛋仔吃了一半放下,齐迹语气平静,不像是逗趣也没什么怪罪的意思,“你是想我回答你什么?”
周理努了下嘴巴,随口一答,“没想你回答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这岁数了不结婚挺奇怪,你之前不就一直想结婚吗?”
齐迹语气沉了点,“我要是结了婚还跟你这样,那才是奇怪。”
他大学毕业以后这几年,也算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长了不少心眼,但他永远都摸不透周理,很久以前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他没说,但他直觉周理应该能感觉到他这种复杂的心情,果不其然周理整理了下掉下来的衬衫袖子,“你现在这样也挺奇怪的。”
齐迹笑着,脑袋靠在车座的靠背上歪着头看自己身边的人,周理瞥了他一眼,“我跟你说过没?我一直特期待着你结婚。”
男人没说话,缓缓地点了下头,周理身子向后靠在了车门上,整个人软趴趴地窝成了一团,“我一直特别期待看到我前任结婚,想体会一下那种感觉。但是好像现在年纪大了,身边的人也的确是陆陆续续地结婚了,今儿相亲的人可能过几个月就扯证了。”
驾驶位上的人搭了一嘴,“那还想看我结婚?”
“不一样。”周理随口就答了这么一句,齐迹仍旧是笑,周理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坐起身子凑到了他面前,“你相亲了吗?”
齐迹点了点头,“我没相过亲的话那可真的是有大麻烦了。”
“怎么样?”
齐迹没开口,自己面前的女生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脸上都是期待的表情,她期待着能从齐迹这里听到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好玩事情,齐迹的眼神闪烁了下,但仍旧是维持着那副不紧不慢的表情,“我记得你上次就在问我这个。”
“你每次都在问我这个,”他语气变得有些无奈,“这事就这么有意思?”
周理愣了下,她并不想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成这样,有些难以形容的微妙,周理往后退开了些,“还行吧。”
“周理……”
“啊这个你还吃不吃了?”男人话说了一半,被周理咋咋唬唬的打断,“你不吃的话……”
“周理。”
后来周理想了很多次她和齐迹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想来想去,后来跟郑伊雨说,“有可能就是那天在车里我没坚持装聋。”
郑伊雨显然对她的这番谬论并不感兴趣,冲着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要我说,你们从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就不对劲了。”
程韵壹去了广东出差,刚落地就给周理发了消息,她们约了周理家楼下的羊蝎子,他打算着马上要入冬了得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周理从家里拎了一瓶酒,她跟程韵壹都很能喝,一锅羊蝎子没吃完就已经喝得见了底,周理脸颊飘了些红,她看着程韵壹盯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程韵壹歪着头看她,“你最近怎么回事?”
周理拿着筷子在自己碗里搅和,忽地停住下巴杵在筷子上,“我可能要结婚了。”
程韵壹站在店门口一只手揽着周理的腰好让她不至于摔倒,其实周理也不是完全醉得没了意思,她喝多了就那样,身上没什么力气,看到人就想靠着。
那应该是程韵壹第一次正式跟齐迹说上话,男人穿着米色的套头卫衣和黑色的运动裤,从她的手里接过周理说了句谢谢,程韵壹盯着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是你跟她结婚吗?”
齐迹愣了下,停顿了两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扯着嘴角笑了下,他眼神落在了正靠在自己身上的周理穿的那件灰色的卫衣开衫和随意挽起来的头发上,“应该是我吧。”
他一只手搂着周理,两个人的身高差让他胳膊自然下垂的时候正好手能搂住周理的腰,他冲上车的程韵壹挥手说路上小心,上了车的人从车窗冒出来一个脑袋贼兮兮地两个食指戳了几下,“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男人笑了声,“我尽量。”
他拉着周理的人往回走,喝了点酒的人根本不买他的账,站在原地仰头看他,齐迹就耐心地等着,等到周理朝他走过来又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他们好像一直很奇怪,他站在周理楼下的时候想,他们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拥抱,又在莫名其妙的时候接吻,甚至今天他还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通过别人的嘴巴被求了一次婚,齐迹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周理,但这一切好像又因为是周理而变得格外正常。
“周理,”他喊了声正在外衣口袋里摸单元门钥匙的人,周理站在门口回过头看他,齐迹语气温和带了点笑,“是要跟我结婚吗?”
被他问到的人皱起了眉头,齐迹突然想起他刚到北京的那天晚上,他拎着蛋糕在街边找到了周理,那时候周理光着脚缩在长椅上,歪着头冲他笑跟他说好久不见啊。
他们找了个小酒吧,拆开蛋糕插上了蜡烛,那时候他问周理要不要许个生日愿望,女生瘪着嘴巴想了几秒钟,“没什么好许愿的,不许了。”
那时候他半真半假地跟周理说,“你可以许愿以后每年都有我陪你过生日。”周理并没搭理他这个略显自恋的说法,其实齐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他会没头没脑地来上这么一句,但是后来他又觉得,好像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他喜欢跟周理呆在一起,即使他们已经四年没有见面了,即使他们曾经有那么亲密的关系,即使周理根本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半点留恋,他并不能像拿捏其他人的心理一样去有十分把握地理解周理,但他明白,周理在这几年间时不时跟他的聊天,抑或是他从车上下来周理冲他咧着嘴笑的那一瞬,她都不是因为喜欢他。
或者也可以说是喜欢他,但这种喜欢周理可以给很多人。
不是那种喜欢他。
“周理,是要跟我结婚吗?”
他又问了一遍,周理站在单元门口的灯下,声控灯因为两个人的沉默黑了一段时间,又因为他开口说话重新亮了起来,他觉得周理好像在思考,但又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这个问题。
“有想过。”
周理这么回答他,眼神干净,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齐迹都完全误会了周理讲话的意思,他总觉得他摸爬滚打的这么些年里,接触过的人总是喜欢把一句话的意思换成一种需要解析好几次才能触及到真实意思的表达,他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一直重复着把事情简单化的流程,于是在碰到周理这样的简单的人,他又习惯性地把她复杂化了。
比如周理现在讲,有想过,她只是在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她甚至没有表达这句话原本该有那种欲擒故纵的意思。
“那就跟我结婚吧。”
周理有些晃神,齐迹就站在离他一步之外的距离,她歪了下脑袋,盯着男人看,她好像看到了两个人刚认识的那天,男人陪她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等车,他们在凌晨的街道上莫名其妙地接了吻,后来齐迹说那时候我太想吻你了,可周理一直坚持把这种不正常的行为称之为“气氛到了。”
那时候齐迹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侧过头看她,跟她说明天等我下班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好像和这会儿问她要不要结婚的男人一模一样。
周理有种感觉,她被下蛊了,后来齐迹也跟人说了一样的话。
齐迹往前走了一步,他比周理高了三十多公分,整个人像一堵坚实的墙一样挡住了身后的光线,周理抬起头看他,突然笑了下,“我从生日那天就一直在想,我们什么时候会接吻。”
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太奇妙了,周理甚至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有搞清楚过她跟这个男人究竟是为什么一见钟情,又是为什么不欢而散,甚至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有在面临齐迹的时候她的脑袋里才短暂出现过婚姻的概念,她根本想不明白,她觉得齐迹也根本想不明白。
“周理,”男人喊了声她的名字,周理想起来很多年前他跟齐迹抱怨过,为什么她不能拥有一个听起来不这么生硬的昵称,可到头来过了这么些年男人仍旧是连名带姓地喊着。
男人好像发现了她有些跑神,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周理,要接吻吗?”
她跟齐迹接吻了,站在自己家单元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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