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内棚里的部分完成后,成欣然又马不停蹄在校外奔波。刚刚才跟许昭林和杨率一起去大学校园的咖啡厅采了老校友。
现在他们要赶着回实验的校园里取景,要多拍一些校园日常。
陈郁森找了主席台角落背风的位置,这里收声好。把5D对着操场一架,看了眼在后边提着大包小包的成欣然:“机器放在这里,你过来看着。”
“我看什么呢?”她搁下东西,走到陈郁森身边。
已经快十二月份了,成欣然一路提着设备,额头和鬓角都是细密的汗珠。
陈郁森抿唇:“看取景,看怎么拍,这是学习。”
“嗯嗯,好的。”
他发现成欣然真好糊弄,只要跟她说能进步,一来一个准儿。陈郁森坐在后面主席台的台阶上,异常闲适,就这么看着成欣然一丝不苟地替他盯机器。明着指导,实则见缝插针地偷懒。
这会儿一班正在上体育课。陈勉打从热身的时候,就看见陈郁森和成欣然在主席台忙忙叨叨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成欣然脑袋后面的马尾晃个不停,看来他们在进行讨论。
再过一会儿周云冉运着篮球路过陈勉,幸灾乐祸地摇头:“太酸了实在是太酸了。”
周云冉看陈勉一言不发,脸拉得比鞋底子长,她开心地补刀:“诸颜刚刚也跟我说呢,没见过欣然跟别的男生走的这么近过,她感觉他俩有戏,特别有戏。你说我告诉她还是不告诉她?”
陈勉恶狠狠瞪她一眼,周云冉才不在乎,欠兮兮地运球走人。
然而成欣然并不清楚这些,她满脑子都是时间,怎么能压缩时间尽可能快的拍摄。
她皱着眉头思考,组织语言:“杨率刚刚跟我说,有几个老校友因为有时差,或者无法直接沟通,所以暂时联络不到,这两天给会再尽量联系。”
“这种都废话,”陈郁森盯着她:“让杨率给一个具体的时间,越快越好。”
“可是他也已经很努力去沟通了,这种时差的问题我们没办法干涉。”
“意思是他给不出来?”
“这个我没有问过。”
“那你去问,说点重话,让杨率准确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能视频采访那些人,12小时还是24小时,给不出来可以不干。”
成欣然面露难色:“可是……”
“对着同级的同学说不出重话?”陈郁森问。
她承认:“说不出。”
你很蠢叁个字就差写在他脸上:“你就说是我说的。”
有那么难吗?成欣然装亲切装得很有一手,对所有人都照顾有加,没脾气一样,像个橡皮泥随便捏,问题是最后办不成事情谁会想起你的亲切?
这时球场那边突然射过来个高速运转的足球,擦着陈郁森校服飞过去,在主席台上沿着花坛边旋了几圈之后,掉进花坛里头。
两个人俱是一惊。
成欣然因为先前被球踢到过,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好意思,踢偏了。”陈勉跑过来,似笑非笑:“哥们儿,帮忙捡个球。”
陈郁森挑眉,视线与陈勉相对,他可不打算挪窝:“成同学,麻烦你捡一下球。”
完全是使唤习惯了。
成欣然左右看看两人,莫名觉得他们都不友善,和稀泥和得轻车熟路:“好,我去捡我去捡。”
陈勉一下火了,他真讨厌成欣然连混蛋都要讨好的样子,声音不由大起来:“你去什么你,下来!”
随即他跳上主席台,从花坛里翻出足球,定了几秒,用力将球一脚踢远。
跟陈勉一块踢球的男生们,一个两个都在伸头看热闹。
陈勉明知如此,但他也不打算让,居高临下地盯着陈郁森。
陈郁森意识到自己卷入到眼前这俩人的情感关系中,反而有兴致起来,他很喜欢这种时刻,极具戏剧性。
他轻笑一声:“人追到了吗?”不像问句,像是嘲笑。
陈勉眼神突然寒森森,难得染几分戾气:“干你屁事。”
“追到了你怕什么?”陈郁森一耸肩,起身拍拍屁股往回教学楼走,依旧是一副欠揍的懒散样。
“哦对了成欣然,”他回身:“你在这拍,放学把机器和分镜头本拿给我看。”
成欣然俨然眉头紧蹙,低着头不回应。
放学前,她给陈勉发了一条消息:来一下设备间。
他们最近没有时间在一起,但她觉得现下不沟通已经不行。
陈勉也黑着一张脸,两个人在狭窄的设备间中面对而立。
设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保洁阿姨换了盏灯,巨亮,刺得他们能看清对方脸上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成欣然开口:“陈勉,今天你踢的那脚球是什么意思?陈郁森是我的合作搭档,我在跟他学习如何拍片,你认同吗?”
气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说话反而显得理智。
“不认同,”陈勉丝毫不让:“拍档都是平等的,他凭什么对你吆五喝六?”
成欣然认真想了想,没法否认陈郁森对她态度不佳。她摇摇头说:“我不在意陈郁森对我怎么样,他就是那样子一个人,我能学到东西比较重要。”
“他是什么人?你很了解吗?”
“你别这样。”成欣然皱眉头:“陈勉你别这样,你这样说,我怎么再去和他一起工作?”
居然还想着跟那个混蛋一起工作,成欣然真他妈气人。
“那就不要工作!校庆短片而已,能做就做不能做再见!本来你也不应该这么投入,期末考试你已经放弃了是吧?”
成欣然像是被戳中什么心事,激动起来:“我说过,我喜欢做这件事才会投入。喜欢什么错吗?”
“没错,但你要考虑跟你合作的人到底什么居心。”
成欣然似乎被什么噎了一下,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什么居心?我怎么知道,和我有关吗?!”
陈勉也激动:“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成欣然你真傻假傻?”
他感受到了威胁,来自一个和成欣然朝夕相处的男同学的威胁。他们有相同的兴趣,甚至未来有相同的目标。男生面对这样的事情有时也无能为力,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并不能时时刻刻拥有她,更没有立场阻拦她。
但这些是他无法向成欣然表露的弱点,他只能用更加尖刻的话去掩盖这些。
她胸脯起起伏伏,努力调整呼吸:“我明白了,你不喜欢我和他走的近是吗?那我问你,你和韩轶在一块对稿的时候,我有说过什么吗?”
“我和韩轶到底怎么了!我们只是一起对稿,我根本都跟她不认识。”
“我和陈郁森又怎么了?我们只是一块拍片,他那样的人肯教我我都已经很感谢了。”
“成欣然,”他脸阴沉下来:“你不准再提这个人。”
成欣然觉得自己好像哭了,但她不确定,因为她的感官突然变得很粗糙,满脑子都回荡着陈勉对她说的话。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他讲话从来没有这么伤人过。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针锋相对的吵过架,为了两个与他们不相干的人。
这一瞬间成欣然对陈勉好失望,陈勉对她亦是。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孩子们,我进去拿一下墩布。”
里面静了几秒,门打开道缝。
成欣然小声说了句阿姨不好意思,率先离开了。她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再待在一起,她身体里的地狱模式又要冒出来伤人。
保洁阿姨进了设备间,看见一个男孩站在在无数的清洁物品间,一脸颓唐。
“抱歉,阿姨。”陈勉困难地笑了笑,也离开了。
成欣然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鼻头和眼角还是红红的。她还没有消化刚刚的争吵,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冬天黑得早,她去完了活动室,还得早点回家才行。
机器背在身上,分镜头本被她牢牢拿在手中。走在半路上她突然有点难以面对陈郁森,觉得心虚,又觉得些许抱歉,毕竟她从来没有将别人卷进过她跟陈勉的关系里。
一路踯躅到了活动室,结果陈郁森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仿若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郁森伸出手:“分镜。”
“在这里。”她递过去。
他抬眼看了眼她,眼圈还是红的。陈郁森夹着分镜去了活动室另一头的边角坐着。他低头翻着分镜头本,不出声。
一时间,整间活动室只有翻页的声音。
成欣然告诉自己,得先把陈勉的事搁下,现在她有一定要完成的事,一定要完成的事就是要和坐在角落的那个人一起对完分镜。这么反复暗示几次,她觉得自己平缓很多。
半晌,陈郁森远远地开口问:“好了吗?”
成欣然才发觉,他是在等她把情绪消化完。
她点点头说:“好了。”
“好了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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