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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肃点了点头,又给严涛续上了一杯,严涛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早朝上那些主战派也不是危言耸听,比起这几年来咱们的忍让,他们倒是步步紧逼。”
    “那你觉得这仗该打不该打?”李肃饮了第二杯后问。
    严涛“别人不知道,圣上难道还不知道臣的心思,那些人以为拉着臣就一定能成功出战,他们哪里知道,没有一个武将会为了战功而想要战争。那些残酷的拼杀,血流成河的土地,尸横遍野的江河,臣一眼都不想再见,这就是臣的本心。但,若是大承有需要,皇上有需要,那臣自当第一个冲在前面。”
    李肃摆了下手“我怎会不知你本心,那到底该打还是不该打?”
    严涛也把第二杯灌进嘴里,动作太快以致呛得他嗓子有些哑“该打。您不会看不出那边的狼子野心,臣知道圣上不愿看到生灵涂炭,但您该想想大承,想想这好不容易才登上的王座,想想您心里在乎惦记的人。若是大承没了,您跌了下来,那她们该怎么办。臣的命与大承与圣上紧密相连,臣也有私心,虽臣还未有妻儿,但臣也不想严家出事,想我严氏永远太平安康。”
    圣上这壶里的酒太烈,不知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今日皇上摆出的架势,让他一时像回到过去他们把臂相游,携手作战的日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李肃给他自己与严涛的杯子都满上,他让严涛喝但他自己没喝,他道“说起这事,你的终身大事就没有考虑过吗?”
    严涛口中的酒刚下肚,辛辣的感觉从口腔刺激到咽喉,竟让他品出了一丝苦味的涩意。
    他可能真的是有些醉了,迷瞪着一双眼看着李肃道“圣上怎会这样问,您明明知道,我的终事大事卡在了哪里。”
    李肃笑了一下“这不能怪朕吧,归根结底是你的意中人死咬着不吐口,不过,朕今日叫你来不是与你讨论早朝之事,恰是要说你的婚事。”
    严涛一楞,他略带紧张地问道“圣上是何意?
    李肃“给你赐婚,圆你心愿。”
    严涛的腿磕到了桌几,他难得结巴了一下“赐,赐婚?”
    李肃“对,赐婚,把元尊殿的清香许你好不好?”
    好!那当然是太好了!
    “可是,她的意思,我是说皇后娘娘可看得上臣,可会同意?”严涛太知道皇后娘娘在此事上的绝对权威,她若不同意,皇上与清香哪个都不会同意。
    李肃“她早有此意,是朕有所顾虑,耽误了你。”
    严涛一直以为是清香不舍得皇后下不来决心嫁与他,从不知在皇上的心里,竟对他这门婚事有所顾虑。
    他问出来“圣上对此事有何顾虑?”
    李肃看着他,然后别过头去,拿起那杯刚才没喝的酒,饮了下去,放下酒杯后他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着皇后离不开她,是朕私心太重。”
    严涛听完这话,从塌上下地,连鞋都来不及穿就给李肃跪了下来“臣,谢圣上赐婚,臣,谢圣上恩典。”
    李肃看着这样的严涛,心里百味杂陈。他当年因为私心不同意他与清香的事,是因为他在上一世看到了清香对严涛的狠,他想严涛离对他不好的女子远远的。
    如今,他同意了,甚至特意把人叫来引着他说出此事,这一切还是因为私心。他知道严涛不会背叛自己,除非一种情况,他危害他的爱人,也就是清香的时候,严涛的忠诚会被粉碎。
    这也是上一世的事实让李肃明白的,严涛在明知清香要伤害他的时候,都不忍伤她,还顺了她的意以死来成全她,甚至他还有心思顾忌自己会不会伤害清香,在发现他们目标一致,默契地成为同伙后,严涛依然死得瞑目。
    他对少时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君主,以及最爱的爱人同时背叛他伤害他一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是同时原谅了他们。
    李肃眼眶有些湿,他让严涛起来,坐下来再饮,并与他一起畅想在严涛心目中已想过无数次的对婚仪的安排。
    这样说着,一杯接一杯,严涛终于不胜酒力,醉倒在桌几上,上面摆着的那副棋,他们倒是一子未下,直接被严涛弄得散落各处。
    李肃酒量很好,况且他有意少喝了些,此时一点醉的意思都没有。他看着趴在桌几上的严涛,上一世为他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这一世全力保护他宫殿安全的严都统,李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晳白,这一世我终是还要对不起你。你说得很对,这场仗该打,但我不会打,我厌了倦了,不,或者该说我输了,可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服输。那我要怎么做呢?
    李肃把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饮入嘴中,他眼睛赤红,声音低沉坚定“我要让这一切重启,我要让一切重来,我要老天不得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信,我想要的会得不到,哪怕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手。我要她的心甘情愿、要她的尊敬崇拜、深情爱意。我都要,这些统统都该是我的。”
    第128章
    “这, 倒是有些突然。”王承柔对坐在正堂中的李肃说道。
    王承柔不是不同意清香与严都统的婚事,但什么事只要是李肃提出来的,她就不得不在心里打个突。提防、反抗、多思是王承柔面向李肃的本能反应。
    李肃不紧不慢地道“昨日与晳白谈论公事, 提到了他的私事,忽想到他也不小了, 按说早该把此事了结。你若是不同意,就当我没说,我决没有强迫的意思。”
    王承柔盯着李肃看,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儿什么, 但又能看出什么呢,他这样心思深沉的,根本无需用心掩饰, 她也是观不出什么来的。
    王承柔看向清香, 问她“你的意思呢?这事, 我听你的。”
    清香抬头看着王承柔,心里已转了好几转了,她一方面不想离开娘娘身边, 这两年娘娘的头疼时有发生,能让她好受些的好像只有自己了。若是她嫁了, 就该到严府去生活了吧, 那样的话就不能时时见到娘娘,时时侍候在身边了。
    但若是不嫁, 清香也有顾虑,如今看着帝后二人很平和, 但日子还长, 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她若是能成为严涛的夫人, 身份地位自不是一个宫女能比的, 也许她可以在关键时刻能帮到娘娘与公主殿下。
    清香这边还在纠结,李肃道“你实话实说不用有什么顾虑,你也不用担心你主子,成亲后你可以继续在宫中侍候,你们主仆随时可以相见。”
    得了皇上这句话,清香跪下道“奴婢谢圣上娘娘赐婚,奴婢愿嫁。”
    李肃听到后站了起来“好,这事就这么定了,细节问题由你们娘娘帮着操持吧,宫中许久不曾热闹过,晳白于朕是极亲近之人,你又是皇后的亲信,借你二人的喜事好好的热闹一番。”
    清香又是一番谢恩,李肃一边抬腿往外走,一边道“前面还有事,我先去了。”
    不及王承柔站起来恭送,李肃就不见人影了。王承柔眉头微皱,清香知娘娘自不会是舍不得皇上,只是皇上最近确实反常,他好像很忙,时间于他很紧迫,总是来去匆匆。
    压下心里的那点疑惑,王承柔面对清香道“你真的愿意吗?”
    清香“愿意的,他,他人很好。”
    王承柔“人好是一方面,但也要你喜欢呀,你喜欢他吗?”
    清香的脸眼见地红了,越来越红,她跑开一些“娘娘不是知道吗。”
    王承柔也认为自己是知道的,如现在清香的表现,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样子。可,这份表像到底有多少真实,如果她们不是被困在宫中,她们自由地生活在想生活的地方,那这份情恐怕要真诚很多,她也一定不会反复追问,她会故意逗清香,嘻嘻哈哈地打闹着。
    而现在……
    王承柔收起思绪打起精神,她对宫里热闹不热闹不感兴趣,但清香的喜事她可要好好给她操办,王承柔在这一点上与李肃的想法倒是一样,她打算听李肃的,由她亲手来料理这件喜事。
    首先就是选一个好日子,按皇上与严涛的意思,都希望是在近期选一个吉日。王承柔与清心拿着历书开始翻找,清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没跑出屋,但也没有参与她们,忙着手里的活儿耳朵支了起来。
    找来找去,加上征询清香本人的意见,吉日定在了三个月后的初十,那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就连懂得大家玄学的清香也得承认,这日子是不错。订下来时,就听娘娘嘀咕了一句“会不会太好了?”
    一句自言自语式的轻喃,没人在意,这句轻语就这么轻飘飘地滑了过去。
    选好的吉日呈给李肃后,李肃递给了严涛,严涛知道是皇后娘娘选的日子自是不敢有任何异议。
    只李肃道了一句“还要等三个月啊。”
    严涛赶紧道“臣等得起,臣不着急,娘娘选的日子正好。”
    李肃“那就这个日子吧。”
    三个月后,严都统与元尊殿的大宫女成婚,皇后娘娘特准在元尊殿张灯结彩,让她的宫女在此处出嫁。而严府,圣上亲自驾临,给这对新人主持了婚仪。
    看着眼前对拜的新人,王承柔与李肃坐在高座上,一个面带微笑却眼中含泪,一个面容严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从怀念慢慢变得哀戚。
    礼成,礼结,帝后坐上了回宫的龙辇。李肃全程正襟危坐,王承柔巴不得他这样,同样眼睛直视前方坐得笔直不偏不倚。
    终于到了皇宫,皇上发话先送皇后娘娘回元尊殿,待辇停下,清心掀起帘子一角,王承柔正要下车时,李肃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王承柔被吓了一跳,但更多的是不明所以,她回头看向李肃。李肃道“皇后再陪我坐一会吧。”
    王承柔“圣上坐了一路了,还没坐累吗。”
    “就坐一会儿。”李肃的声音里带了请求的意味。
    王承柔又能如何,他就算不这样说话,她也拧不过他。她重新坐好,外面清心见状,把帘子放了下来。
    就这样,挺大一个龙辇停在元尊殿门前,殿门前站了一堆恭迎皇后娘娘进殿的奴婢,龙辇周围还站了一圈一路上侍候的奴婢,全都低着头静默着。
    龙辇与大殿都挂了不少的红灯笼,可谓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可就是这副灯亮人多的热闹景象,却鸦雀无声,配上这暗深的夜晚,诡异的很。
    龙辇里,李肃就这样一直握着王承柔的手,他说“别难过,好日子会来的,你想要的都会有,你会如愿以偿的。”
    王承柔“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才是好日子?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的心愿,你也知道吗?”
    李肃“知道,我都知道,我说了,别着急别再难过,你会如愿以偿的。我只一个小小的请求,想你记住,我虽在你身上犯过错,但最终是我达成了你的心愿。”
    今晚的李肃,不,不止今晚,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李肃都不寻常。他看着她,说着话,像一个悲悯者。王承柔嘲笑了一声,他悲悯?他有什么资格悲悯。
    “好啊,我等着,拭目以待。”
    华昭宫,子采问公主“殿下为什么不同去,好不容易有个出宫的机会,也去严府热闹热闹。”
    张安眠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这个东西她已经玩过无数遍了,想当年还是皇上教她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把通关九连环当成任务,希望能玩出花样得到皇上的夸赞。
    如今,张安眠还在玩,并真的玩出了花儿,但她早就失了从前的目的,她只是单纯地喜欢这种游戏。
    她头都不抬道“没什么意思,不想凑那个热闹。”
    这当然不是她的心里话,她还没到可以把心里话说与子采听的地步。
    子采听她说完理由,凑近了她一些,低下身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觉得殿下这样做是对的。”
    张安眠来了兴致,她问“你说说看。”
    子采“奴婢说不上,只是觉得殿下少出去露面,踏踏实实呆在华昭宫是为最好。”
    张安眠脸色变了,子采一见马上跪了下来“奴婢多嘴,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殿下当然是想去哪就能去哪,不需看任何人的脸色。”
    张安眠变脸的原因是,竟真让这个奴婢说准了,她不去的原因正是不想露面,尤其是在李肃面前露面,她不想再被他掂记上。那是个心里眼里除了母后,谁都可以牺牲利用的冷血之人。
    张安眠“你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在叫子采起来的同时,张安眠越发对子采满意,一直知道这小丫头是个机灵又不失稳重的,但没想到看事情也很准,而且现在敢在自己面前说真话了。
    张安眠自是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她拉着子采的手道“以后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用怕我会责罚你,我知道你的忠心,我毕竟年纪还小,你又大我两岁,有什么是我看不到听不全的,还指着你们这些身边人来告诉我。”
    子采表现出一副被激励且感激的样子,表示以后行事都会以殿下马首是瞻,决不会生出二心。张安眠对此很满意,主仆二人异常和谐。
    而另一边圣康殿,这天深夜,李肃就得到了消息,这一次都不是阮雯亲自来报的,是游走在两宫中的暗卫传过来的。
    李肃很谨慎,他对张安眠一直都没有小看过,他怕阮雯过来圣康殿太过频繁,引起对方的注意与怀疑。他在张安眠身上布的局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不能让这个局出一点差错。
    李肃看着竹筒里阮雯的笔迹,里面有两句话,一句是说子采做得很好,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另一句在说明,今日张安眠不去严府婚仪的原因。
    这两点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那孩子是有心路,一点都不像王承柔的心性,若上一世皇后是这样的性子,可能等不到他把王承柔逼到绝路,她早就死在皇后的手中了。
    可就算张安眠有这样的本事,她也不过尔尔,李肃只要拿出一丁点儿心力与智力就能让她好好地落在他想让她落在的位置上。
    李肃毁了纸条,后面他也睡不着了,脑子里把所有的事又都过了一遍,一边看着留给自己的不多的时间,一边憧憬着事情结束的那一天。
    第129章
    又是一年繁华盛开, 清香已出嫁一年,她并不是日日进宫,但有了皇上的恩典, 隔三差五总要回宫侍候娘娘两日, 每次来都要住上一晚, 对此严涛总是支持的,从没有嫌她不顾家。
    元尊殿的人对于都统夫人的到来习以为常, 清香迈进屋内给娘娘行礼, 王承柔扭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来了, 来得正好, 过来陪我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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