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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安不禁打了个寒战,在心中疯狂地祈祷皇后娘娘平安无事,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褚妄慢慢放下双手,恢复成了往日里的冷静漠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殿一直无人前来通报,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皇后情况如何。
    男人慢慢抬起了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来。那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被昏黄的烛光一映,显得阴森骇人至极。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跪伏在地上的众人,似厌恶似陌生,像是在看着无关紧要的蝼蚁。
    仿佛下一刻就会下令,让金鳞卫把他们全都拖出去杀掉。
    此时。
    “陛下。”一道苍白虚弱的嗓音,若有似无地从内帷飘出。是皇后。
    褚妄毫不犹豫地朝床前奔去。
    他脚下踉跄却不停,似乎怕下一刻就见不到她了一样。
    第86章 、【86】
    谢岸慢慢熬着药, 他垂着眼,烛火昏黄,扫过少年的侧脸, 莫名显得有些阴郁。
    皇后产下龙凤双胎,边关大捷。
    上天实在是偏爱大越这位新帝。让他不费吹灰之力, 就得到了一切。
    听说边关凶险, 元西河更是地势险峻,古往今来多少勇将都折损在那, 一去便是九死一生。
    或许,正是因为有皇后的存在, 皇帝才得以获得这样的幸运。是她给他带来了福报。
    方才皇帝进了内殿,此刻正在与皇后叙话。皇后刚刚生产完, 哪怕施过了针, 身体还很虚弱。谢岸只能听见她微弱的声音,在那一字一句的嘱咐。
    隐约有“储君”“后宫”等字眼传来。
    皇帝冷白的脖颈上,一根青筋凸起,好似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可他偏偏将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怕惊扰了什么一般,轻声道:
    “卿卿,我们的儿子,自然会是储君。”
    说罢似乎怕口头的诺言不够有力, 他又转头高声道:“来人。”
    不过片刻,一封册立储君的圣旨便拟好,由泉安拿下去宣旨。
    泉安拿到圣旨, 暗暗心惊, 真是大越从未有过之事, 新生的皇子刚刚降世, 甚至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册立为太子、未来大越的皇帝。
    男人沉声:“至于选纳秀女之事,朕就当从未听过。不管古往今来的皇帝如何,朕这一生,只认定你一个。卿卿,我等你好起来。”
    你一定要好起来。
    皇后静默无声。谢岸难免在想,此时此刻,皇后的心中,究竟是会感念于这皇恩浩荡、帝王的无上宠爱。
    还是暗暗松了口气,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呢?
    她让陛下立储,还重提选秀之事,是在试探陛下对她依旧那样百依百顺吗?
    如果是,那她赌赢了,陛下依旧对她情深不移。
    谢岸突然有些烦躁,这段日子,他精心照料皇后的身体,与她除了请脉,问安再无其他接触,但每次见到皇后,他都无法克制心中那股悸动。
    他年幼时曾在师父的书房见到一张画像。从此之后,再也忘不掉画上的那个人,忘不掉她回眸一笑的情态。
    听闻,那是师父那位长于丹青的挚友所作。画的是他的亲妹妹,她长大后的模样,也是那位少年将军唯一存世的墨宝。
    只因惊鸿一眼,他待在那个房间里,盯着那张画像看了整整八个时辰。
    他无法形容那样的心情。
    仿佛前世的夙愿得到了圆满,所有的缺憾都有具体的形状,幻化成这女子的模样。也是到那一刻他才知道,为何会对萧观音的脸庞感到难以克制的心动。
    却无法对她的人,生出喜爱之情。
    如今,令他日思夜想的女子,终于出现在面前,谢岸别无他想,只想跟她更加亲近一些。
    他知道他来晚了,她早已有了心上人,还是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唯一比较庆幸的是,他与皇帝有着几分相似。
    很快,他又跌入失望的漩涡。因为,就算是有这张相似的脸,她也未曾对他投以任何不同的目光,这让谢岸感到十分的挫败。
    他甚至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皇帝死去呢?
    如果皇帝死去。那么,她是不是就会多看他一眼?
    谢岸目光幽深。
    然而弑君这种事,又如何做的滴水不漏。他在等待一个时机,眼下,他终于看见了这样的机会,皇后诞下了皇子。
    想到这里——
    谢岸侧目,朝着内殿望去。
    皇帝微微肿起的侧脸,彰显着他方才作了怎样惊世骇俗的举动,但他的表情却意外的平静,看不出半点情绪的外露。
    谢岸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上位者对于暗处的窥伺十分敏感,稍有不慎他就会被发觉内心深处阴暗的想法。
    ***
    幕昭匆匆赶到,一脸关切:“皇兄,皇嫂情况如何?”
    接到宫里的消息,他实在惊喜,没想到短短一年皇兄就儿女双全,但坏消息是,皇后有些不好。
    幕昭看着皇帝有些愣。他从来没见过皇兄如此模样,他颓败地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死死捏着那串黑色的佛珠,抵住额头。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给缠绕着,像是要窒息了却难以挣脱。
    “幕昭,”他轻声道。
    一句话,吓得幕昭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想不想做这个位置?”
    皇帝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说笑,是真的想要跟他商量。
    曾经他紧抓在手中不放的东西,笃信只有拥有了权势和力量才能活得更好。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些都不再重要。想到她奄奄一息躺在那里的模样,他就觉得这个世间的所有一切,都面目可憎。
    他一向知道自己有病,病得不轻。
    年幼时没有得到过年长者的照顾和保护,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隔离感。长久以来都是孤身一人,见识多了人心的虚伪和善变。
    她说喜欢权势,他就真的信了;比起真的爱他这个人,也许他在潜意识里也认为,前者更合理,更叫人信服。
    “是我配不上她。”他苍白着脸,在这一刻终于承认。他膨胀的野心,急于证明自身的强大,认为只有站在世间最高的位置才值得被爱。
    殊不知,爱是不需要条件的。
    她一直都爱他。用尽全力地、甚至愿意为了诞下与他的孩子,不惜付出性命。
    而他差点失去了这样的她。
    幕昭看着这样的褚妄,叹气道,“等皇嫂的身子好些之后,皇兄跟皇嫂敞开心扉地聊一聊吧,”
    建陵王世子的父母极为恩爱,他从小耳濡目染,少年意气被保护得很好。也总是以善念来看待这个世间。
    在建陵与堂兄相识,对方的雅人深致,还有他出色的才干,都让幕昭充满了崇拜和喜爱之情。
    但这位堂兄,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他是天生的上位者,绝对的理智战胜情感。幕昭时常会想,堂兄将来,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会娶什么样的妻子?
    幕昭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堂兄要么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任何人,要么就会从生到死都深爱着那个人。
    看到卿柔枝的第一眼,他知道,那个人出现了。
    幕昭心里得意洋洋地想,或许比来比去,他也有一样是胜过堂兄的,那就是爱人的能力。
    “好好告诉娘娘,她对于您而言,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他喃喃,“意义……”
    卿柔枝半夜醒来,发觉床头坐着一个人。他的长发披垂着,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你醒了?”语气很正常,就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卿柔枝眨了眨眼,疲惫得手都抬不起来,只动动嘴唇,“陛下怎么来了。”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静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解开腰带,褪下玄黑色的外袍。把什么东西递了过来,道:“你身子不便,若是需要代劳,朕可以宣人。”
    卿柔枝吃力地看了一眼,发现他递给她的赫然是一根鞭子,铁制的,又长又粗,别说抽在人的身上有多痛了,看一眼都怵得慌。
    “陛下这是做什么?”
    他紧抿着薄唇。似乎极难为情,但还是说出了口。
    “我错了。”
    她好笑,“陛下何错之有。”
    他垂下眼睑,上面铺着薄薄的一层红色:“不该不顾你的感受,就说什么亲征……”
    忽然俯身靠近,男人眼神清澈,异常认真地对她说:“你若死了,我便也活不成了。”
    “……”有时候她真的难以理解,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管是在甘泉宫把自己绑在床上,让她以牙还牙,还是现在打着赤膊“负荆请罪”,都十分地出乎她的意料。
    卿柔枝叹气,“陛下,你还是不明白。”
    “你究竟想要我明白什么?”意识到语气太冲,他又克制下来,耐着性子跟她沟通。
    他闷闷地说,“枝枝,告诉我,好不好?你所有的想法我都想知道。”
    窥探爱人的全部内心,掌控她的喜怒哀乐,他天生就是情感的操纵者。
    但现在的情况是全然相反。他为此痛苦着,却又甘之如饴。
    卿柔枝听出来,他似乎有一点儿委屈。罢了,要他理解这样的事,委实困难,她本就知道他与常人的不同。
    她轻声道:“陛下,居庙堂之高,当知比起上位者,天下万姓,更加易碎。”这句话是年幼时大哥说过的,那时候她懵懂不知,今时今日,才算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陛下若爱我,便也试着爱一爱世人,爱一爱您的子民。”
    “我并不是不愿陛下御驾亲征。而是不想陛下御驾亲征的初心,乃是为了满足吞并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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