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聊了几句, 姜宁忽然想起一事:“墨淮啊, 你姑姑在哪过年?”
“应该是在自己家。”他低声回,“回国以来,我俩过年也都是各过各的。”
“各过各的?”
姜宁长眉轻挑,顿了顿,笑着道:“咱们这一家子,没什么别的优点, 就是爱热闹。”
“墨淮, 你和你姑姑打个电话, 要是她觉得孤单,温宅随时都欢迎她过来。”
电话打完没多久,门外传来摩托的轰鸣声。
门铃响起,姜宁带上温雪瑰,去给郁清开门。
门一打开,这个喜欢穿黑色皮衣的女人,今天终于换了身鲜亮衣服。
暗色的蓝发长长了些,散乱地垂在肩头。
她现在整日无所事事,就是钱多,来的路上买了一堆礼物,跑了几趟才搬完,挤得玄关都放不下了。
和姜宁客套完,郁清笑吟吟看向温雪瑰。
“小玫瑰,好久不见,又漂亮了。”
温雪瑰看看左边,是性情温婉、大家闺秀的母亲。再看看右边,是张扬恣意、离经叛道的郁清。
她们年龄相近,为人却截然不同。唯一的相似之处是,脸上都浮着通透的笑。
过了阵,郁墨淮走来,淡声招呼:“来了?”
郁清睨他一眼,见这侄子身上穿着松软的家居服,脚上懒洋洋趿着一双陌生的拖鞋。
拖鞋是毛茸茸的棉拖,顶上居然还有个圆滚滚的棕色熊头。
她“啧”了声,酸溜溜道:“看你,一副在自己家的样子。”
郁墨淮扯唇:“难道不是?”
他也顺着郁清的视线,垂眸看了看鞋上的熊头,唇畔笑意愈深,挺满意的样子。
郁清冷笑:“我看只要小玫瑰发话,你怎么样都乐意。”
郁墨淮不置可否,顿了顿,才漫不经心开口。
“要不是人家好心叫你过来,你还真打算在酒吧过年?”
“怎么了?”郁清有点辛酸地叹着气,“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大年三十营业的酒吧。”
“新男友呢?”
她耸肩:“腻了,就甩了。”
“……还是打算继续不婚主义?”
郁清默然片刻,表情才正经了点,漫声开口。
“你也知道,我对婚姻的幻想,早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被我那三个兄弟毁掉喽。”
郁墨淮垂下眼眸。
郁家家风不正,大伯暴力成性,他亲爸自不必说,小叔则阴险虚伪,外面养的人凑起来能打两桌麻将。
在这个话题上,姑侄俩都是耳濡目染,极有共鸣。
可过了片刻,他还是低声开口。
“也还是有的。”
“幸福的婚姻。”
郁清轻轻笑起来。
“是啊。”
“我本来不信,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又有点想改主意了。”
她听出几分暗示,抬脚朝里间走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都准备好了?”
少顷,郁墨淮沉沉地“嗯”了声。
郁清笑意更深。
她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嗓音清越:“祝你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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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温成都会带着妻女过来过年,今年没好意思来,只送了厚礼。
不过饭桌上还是热闹极了。
温家的年夜饭极丰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还有长面、饺子、年糕……
温雪瑰在饺子里包了颗牛轧糖,被温辰玦吃到了。
水饺咬开一半,牛奶花生的甜糯拉丝清晰可见。
温雪瑰宣布:“今年的获奖者是哥哥!”
“哥哥会得到红包一只,里面是我精心设计的明信片。”
众人纷纷鼓掌。
郁墨淮停筷,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温辰玦一眼。
吃完饭,大家坐在一起看电视,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不是亲戚、老友打电话拜年,就是群里的红包消息。
温雪瑰专心致志地抱着手机,一个不落地抢温岩的红包,好半天才腾出空,看身旁的郁墨淮在干什么。
结果就看见,他点开几十个郁氏集团的大群,正无差别地逐个撒着红包雨。
也不知是不是他由于脸上带笑的缘故,面容支付变得时灵时不灵。
他便手动输入密码。
见状,温雪瑰立刻偏过头,自觉地避开。
可才偏到一半,又被他揽着肩膀搂回来。
男人音色温沉,贴着她耳畔道:“就是你的生日。”
说着便报出一串数字,由不得她不听。
甜蜜感立刻涌上心头。
可当着家人的面,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温雪瑰又感到一种强烈的做贼心虚。
别人她倒也不担心,除了在这方面心眼不太大的老父亲。
她战战兢兢去看温岩的方向。
好在温岩似乎没注意到,正牵着姜宁的手,专注地看电视。
温雪瑰松了口气。
殊不知此时的姜宁,正蹙着眉低声开口。
“阿岩,你轻点,都把我捏疼了。”
傍晚八点多,唐知的视频请求出现在屏幕上。
郁墨淮有些意外。
唐知的性格清高孤僻,往年都不会主动打来电话,主动的那个应该是江极。
接通电话,唐知道:“新年快乐。”
“同乐。江极呢?”
“哼。”唐知冷哼一声,“那小子重色轻友,跟女朋友过年去了。”
郁墨淮“哦”了声,淡声道:“我也得跟女朋友过年。”
唐知气得炸毛。
温雪瑰和田梨通完电话,又给黎珂打,结果却一直占线,没能打通。
她想着大年夜,也正常,便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倒是没注意,此时此刻,时璟也不在屋子里。
少顷,郁墨淮忽然站起身。
“抱歉。”他捏了捏温雪瑰的手背,“这个电话我得去外面接。”
“哦,好。”温雪瑰朝他摆了摆手。
没他在身边,温雪瑰一下觉得有些孤单,索性自己也离开座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明信片红包,去找温辰玦。
敲开房门时,温辰玦正坐在书桌旁,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石膏像。
灯光昏暗,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温辰玦便将东西收到抽屉里。
他接过红包,揉了揉妹妹的头发,递给她一只更大的信封。
里面沉甸甸满当当,简直预估不出金额。
她推回去:“我不要,我都自己赚钱了。”
“拿着。”温辰玦漫声,“大年夜的,讨个吉利。”
温雪瑰“哦”了声,将红包收起来,好奇地探过头。
“哥,你刚才在看什么呀?你也开始对艺术品感兴趣了?”
温辰玦垂下眉眼,褐发细碎,遮在额前。
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一小姑娘送的。”
“啊?”温雪瑰差点跳起来,兴致勃勃道,“什么情况!”
“咳。”温辰玦轻咳几声,转移话题道,“楼下庭院的玉蝶梅开得可好了,你还不知道吧?走,哥哥陪你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