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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钰原本就站在门口,不妨她突然动作,竟顺着这阵巧劲儿将被人推了出去?
    砰!梁济和陈瞒眼睁睁看着皇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了闭门羹,面面相觑…
    ……
    “皇上驾到!”
    听见动静,柳新沂聘聘婷婷迎出去。这身段美则美矣…只是,惨白着张脸,好似晚风轻轻一吹便要倒了似的:“妾身给皇上请安。”
    一如既往,怯生生,不堪为用。
    “起罢。” 祁钰面带愠色,并未扶人起来。
    侧目与梁济道:“去宣膳。”
    “喏。”
    “欺君之罪,你可认?” 众人退下,祁钰问道。
    “妾…妾…” 柳新沂不明就里,结结巴巴地连句整话都未说全,眼泪便滚滚而落。
    小心翼翼道:“妾身…不明白何处惹怒了皇上。”
    “你伪造瑜昭仪手书,奉于御前。” 祁钰提起瑜昭仪三个字的时候,又是明丹姝那双含泪的眼睛。
    心火难消,坐在茶案前欲饮盏压下,却发现凉茶里稀稀落落飘着几片零碎的叶子。
    承明宫外,可不止陈瞒一双眼睛。梁济前几日呈给他的那首暗示青山归乡的诗,来自何处,他一清二楚。
    他在明丹姝的事情上素来留心,那字迹只形似,缺少了她字里的风骨洒脱。
    当时在梁济面前应下来,不过是为了让吴家将戏唱下去。何况…他也的确想知道,程青山的身世。
    “妾身…妾身不得已啊!” 柳新沂怔忪着,身子抖若筛糠像是被吓破了胆,毫不犹豫便招了出来:“都是谨顺容指使臣妾的!”
    “别装了。” 若是平日,祁钰尚有些闲情看着妃妾在他面前作态。
    只是今日…带着自明丹姝那吃了的怒气,懒得同旁人虚与委蛇。
    欺身盯着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柳新沂,眸光冷厉调笑着:“抚远伯送你入宫来,是看上了朕的皇位?”
    “妾身…请皇上明示。” 柳新沂脊背挺直,仍是低眉顺眼,抽噎声却浅了许多。
    “是郑穷吗?” 祁钰把玩着手间的扳指,似孤狼伏猎,好整以暇问道。
    自贵妃母子告丧后,郑穷的西北军便再无战报入京。他早前安插在西北顶替惠婉仪父亲的人,传信入京,郑穷并未随西北军班师青州。
    正愁没有头绪,谁知数日前抚远伯府浩浩荡荡出京,去了…京郊皇寺。
    抚远伯是聪明过了头,想借开香日人多掩饰与郑穷碰头…却时运不济,选了皇寺自投罗网。
    “皇上圣明。” 言及此处,再装下去便没趣儿了。柳新沂擦干了面上的泪珠,目光清澈:“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
    无论吴家,还是抚远伯府和郑穷,都太自以为是了…皇室威严扫地,蛰伏百年,刀也该磨利了。
    “处置?” 祁钰失笑,满意地看着眼前撕下软弱面皮的女子:“抚远伯精心培养你,朕怎好辜负苦心。”
    “朕与你做个交易。” 比起以权势胁迫人为己所用,他更喜欢抓住人心。
    “妾身命如草芥,不知何处能为皇上效力?”
    “用你的情报,换你庶母的生路。” 祁钰一语中的,游刃有余:“如何?”
    “皇上未免太看得起妾身了…妾身并不知郑穷与抚远伯所议为何事。” 柳新沂摇头轻笑,手中揉皱了的袖口却出卖了她的紧张在意。
    她生母即抚远伯的妾室,数日前随府出京上香时失踪,多日里杳无音信。
    “不急,朕改日再来与你用晚膳。” 祁钰起身,拍了拍柳新沂的肩膀,推门离去。
    梁济张罗了晚膳,却见人面上浮着薄怒出来了。问道:“皇上?不用晚膳了?”
    “回承明宫。” 余光见身后宫人手里端着斛桂花甜水,面不改色与陈瞒道:“给景福宫送去。”
    次日一早,众人往寿康宫请安。时辰还未到,经过御花园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闲话儿…
    “听说了嘛,昨日皇上在柳美人连晚膳都未用就回了承明宫…” 太常寺少卿府的姑娘——赵美人,自五年前便入了东宫却不得宠,家世不显便一直默默无闻。
    直到这批新秀女入宫才靠着资历熬到美人的位份,方才有资格到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本宫昨夜睡得早,并不知道这些动静。” 张婕妤——工部尚书张昭的女儿,肖其父,谨慎内敛。
    知道自个儿入宫是代表皇上对父亲身后寒门庶族的提拔,更是处处小心,不敢乱嚼舌根惹风波。
    “只说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瞧着便叫人倒胃口。”
    谨顺容吴秋乐随后而来,虽在禁足中,可每月初一往寿康宫请安是大礼,这才教她寻隙得了便宜出来。
    一身寸缕寸金的提花绸配整套的珍珠头面,贵不可言,显然是存心艳压群芳。
    听见二人的对话,不屑轻蔑道:“便是给了她拔了头筹侍奉的运气,也是没用。”
    “你也忒张狂了些!” 贤婉仪祝韵儿在来得路上碰见了皇后,刚来便听见吴秋乐在这大放厥词,出言顶了一句。
    吴秋乐回头看着皇后一身明黄大妆,只曲半膝散散漫漫见礼。
    “都说乡音难改…” 打量着压了她一头,又占了她封号的祝韵儿,掩唇嗤笑:“川州淳朴,名不虚传。”
    “川州山野之地自是不如江南富庶。” 祝韵儿懒得与她在这些不痛不痒的地方分辩,径直上前打量着吴秋乐,啧啧称奇:“谨顺容这一身,竟比皇后娘娘的凤冠还要夺目。”
    皇后的身孕已显怀相,珠圆玉润配一身凤袍,倒真养出了不怒自威的气度。
    徐家是何等家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在意的是吴秋乐的逾矩!
    先有明丹姝在,她碍着皇上袒护,总无可奈何。可吴秋乐便是另外一码事了…
    从容道:“想是皇上罚谨顺容的禁闭时间短了,还未学会规矩。” 话落,示意身后许嬷嬷上前。
    “谨主子,得罪了。” 许嬷嬷上前不由分说扯下吴秋乐头上的珍珠凤钗摔在地上,簇新的钗尾拖泥带水地在吴秋乐耳后划出一道血痕。
    “你大胆!” 见了血,吴秋乐自然不答应,却被许嬷嬷扣住。
    “凤钗只皇后娘娘戴得,谨主子逾矩了。” 许嬷嬷一双手铁钳似的,面无表情按住吴秋乐跪下。
    “本宫有义务替皇上管束后宫…” 皇后笑得温柔端庄,拿出帕子居高临下替吴秋乐将耳后的血抹掉。
    “今儿回去,便再添五日禁闭吧,直到谨顺容学好了规矩为止。”
    “徐方宜!” 吴秋乐哪里肯受这般委屈,挣开许嬷嬷的手便向皇后的肚子撞去。
    “娘娘小心…” 明丹姝及时出现,拉开皇后稳稳托着她的腰。
    “多谢妹妹。” 虚惊一场,皇后此时道谢倒是带了几分真意。
    正要出言再发落吴秋乐,台阶上寿康宫的门适时打开…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琼芝姑姑恍若未见下方风波,和气道:“太后请各位主子入殿。”
    “臣妾等,给太后娘娘请安。” 诸人入内,太后早已端坐在上首。
    “都起来吧。” 太后这半年里,总是三病两痛的不甚外出见人,可面色红润可不像久病之人。
    皇上在朝政上愈发地强势,太后激流勇退焉知不是自保之法。
    “哀家今日召你们来,是为了春猎的安排。”
    “母后容禀。” 皇后率先开口,慢条斯理道:“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春猎,按理说臣妾当随圣驾,只是深切怀着嫡子,实在不敢有半分马虎…”
    “既如此,皇后便留在宫中陪哀家。” 太后倒是出乎意料地好说话,直接应下了皇后所请。
    “自宁妃薨后,嘉阳的身子骨总不好,德妃早前便与哀家告了假。”
    太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明丹姝身上:“余下嫔妃,唯瑜昭仪位份最高,内廷里春猎诸事,便交给你罢。”
    “正是呢,” 皇后一反常态,不再与明丹姝争高低,而是言笑晏晏殷切道:“春猎事多,妹妹但凡有需要人手的时候,尽管同本宫开口。”
    “多谢皇后娘娘。” 明丹姝宠辱不惊,淡淡笑意应下。
    在瞧祝韵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显然是在宫里闷坏了。
    太后看向脸上挂着愠怒,郁郁难欢的吴秋乐,温声训诫道:“谨顺容与皇后虽是故交,可到底尊卑有别,要敬重皇后才是。”
    打着教导的名儿,实则是在替人开脱,将事情了了。
    “臣妾记得了。” 难得乖顺,吴秋乐上前应下。
    出了寿康宫,各自散了去,明丹姝见柳新沂站在往景福宫去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显然是为见她。
    并未刻意避开,态度不冷淡亦不热切:“今日连风急雨的,妹妹怎地在这这风口?”
    柳新沂抬起头来,是与在人前谨小慎微不同神采,半步远随在她身后:“迟迟等不见昭仪娘娘的回信儿,怕娘娘觉得嫔妾诚意不够,只好赶在这儿候着。”
    “这话倒是让本宫听不懂了,妹妹何时传过信儿?” 明丹姝笑意不改,信手拂落了飘在肩上的桃花。
    “娘娘贵人事忙,前些日子…嫔妾曾递了首诗给娘娘…”柳新沂无法,不知道她是故意不接茬,还是那日自己料错了,只得将话挑明。
    吴秋乐仿笔送进承明宫的那封信,她那日故意往景福宫门前的两个粗使嬷嬷跟前过上一遭,卖瑜昭仪个人情。
    “诗?” 明丹姝佯作恍然,不咸不淡道:“原来是妹妹…只是那门前学话的嬷嬷将句子学得零碎,本宫亦觉困惑呢…”
    那日她随祁钰出宫,景福宫门口把守着的嬷嬷自然是她信得过的。
    的确是多亏了柳新沂的提醒,她才提前动手拦下皇上的暗卫对程青山的探查。但若想以此邀功投诚,怕是拿错了主意。
    “嫔妾虽不解诗意,但想是与娘娘有用的。”
    柳新沂听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追问,若以此等小恩小惠便让瑜昭仪接纳了自己,她才要悬心。
    眼见着走到了景福宫,停下:“不知凭这…可否与娘娘换杯茶喝?”
    柳家出来的姑娘,那个不是于内于外混得风生水起的厉害人物。
    明丹姝端详她片刻,心想果真是后宅血路里拼杀出来的女儿,做戏隐忍的功夫,真是一等一的好。
    “妹妹请吧。”
    “嫔妾在宫外时便听过娘娘的美名,那日于殿上一见,才明白民间所传非虚。”
    柳新沂这话并非全然是逢迎,民间如今对宫中这位昭仪娘娘的美貌颇多推崇。
    翻盏轻轻吹了吹热茶,悠然自得:“我曾想娘娘的身世必定不简单…不然怎会令皇上如此倚重。”
    听这话,明丹姝倒是分神多瞧了她一眼。
    抚远伯府的男丁零落不成材,却仍能在京中占一席之地,自然不仅仅是靠着抚远伯在军中的那点余威。
    靠着儿女亲事,只为有利可图,连起了京城高门贵眷里的情报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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