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川递给我们一人一杯红茶,梅子把茶杯推到旁边,没有要喝的意思。
在知道我们的来意之后,浪川把其他成员都支开,让我们到工作室里谈。虽然梅子一直很想要揍他,但还是忍住了,我看得出来他忍得很辛苦。他就是兇手,梅子这样对我耳语,兇手通常都是看起来最无辜的那个人。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我们的悄悄话,浪川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了笑。我觉得很害怕,陆之尧也经常带着这种好像别有含意的笑容,但他们两个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浪川的笑显得更深一点,深到好像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那背后的阴暗令人恐惧。
我们坐在纯白的皮质沙发上,浪川则坐在靠窗的那一边,那似乎是他专属的座位,从这里看出去,景色相当好。
「你们不喝?」他问。
我摇摇头,梅子没有反应。
「你们是因为苏夏才开始怀疑我的吗?」浪川调整了舒服的坐姿:「我承认,我的确有要她帮我偷密码,那是因为我很想要回去看一下以前的影片。你们知道我们频道有些影片被设定成不公开的吗?有的是失败作,有的是一些私人记录,我很喜欢那些影片,所以想要看一眼。我离开工作室之后密码就改了,没办法,只好让我妹妹去偷。」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陆之尧说?」我问。
「他不信任我啊。他有跟你说吗?我离开工作室的理由,是因为马力受伤了,他坚持一定是我动手脚,但我没有啊!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们,我怎么可能会故意去做这种事?那傢伙以前就讨厌我,只是藉这个机会把我赶走而已。」
他说得很快,一边偷看我的反应,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应该是很错愕吧。
因为跟我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对不对?」他又笑了:「陆之尧每次都跟别人这样说,搞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在自说自话,魏秧同学,一件事情不是只有一面,要从不同的角度看才能知道真相。」
「可是,我怎么知道我该相信谁?」
「你看哪边的人多不就知道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张开双手:「我的伙伴们,都是因为受不了说谎的陆之尧,才会跟着我出走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跳得好快,头好痛。
「你们不相信我,没关係,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样被怀疑,所以没有办法事先准备好证据。但是请你们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做事袒荡荡,不可能会因为私仇去杀人,而且还是跟我毫无关係的人。」
浪川瞇起眼睛:「就算我要杀,也是杀陆之尧,懂我的意思吧?」
他这个表情跟陆之尧很像,这下我连胸口也开始痛了。我感觉到梅子粗重的喘息,他一定也很想反驳,但我们没有证据,没有任何证据,一切全凭推测。我们才是最没有筹码的人,相比之下,浪川的说词合情合理,任谁都不会怀疑。
「你们可以回去了,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很遗憾。」
浪川站了起来,准备送客,他收走我们桌上的杯子,梅子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反方向一折,他惨叫一声,茶水全洒在地上。梅子撇下我走了,我感觉很尷尬,不知道该追上去还是先关心一下浪川的伤势。
「你……没事吧?」我小声问。
「没事没事,好得很。」
浪川把破掉的杯子碎片扫起来丢掉,见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开玩笑地问:「你还真关心我。」
我抿着嘴不说话。
「魏秧同学,其实我第一次在新闻里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很可怜。」
「可、可怜?」
「你从头到尾,都被陆之尧利用了。」
「他没有利用我,是我自己──」
「是你自己要跟着他的,我懂,你一定很喜欢他,嗯?」他曖昧地笑着:「那我呢?你粉了我们那么久,也多喜欢我一点嘛?」
「我没有讨厌你啊──」
「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他忽然朝我走近,在我耳边说:「我希望你相信我,就跟你相信陆之尧一样相信我。」
我闪开了,有点恼怒:「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那你又凭什么相信陆之尧?说穿了,你只相信你喜欢的人,你们根本不是真的想要找兇手,而是随便找个替死鬼来安上杀人的罪名。」
「我们怀疑你是有理由的。」我好不容易站稳阵脚:「难道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从来不做直播的你,为什么偏偏选在书臻遇害的那天?连时间都一样?而且中间还断线了十分鐘,那又是为什么?」
「天下无巧不成书。」
「告诉我那十分鐘你做了什么,我就相信你。」
「那十分鐘……我都在跟伙伴们乔网路的事情啊,还能做什么?」
他失笑,好像我问了一个很笨的问题似的。我咬着牙,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一定、一定会有什么破绽,只要找出那个破绽,我就能证明他在说谎,谁来告诉我──
忽然,我看到了窗外。
浪川的沙发靠着的那面巨大的窗户外面,有一面霓虹灯看板。
loverbar,那是一间酒吧的名字。
那块看板现在是暗的。
一阵灵光闪过脑海。
对啊……时间……重点不是那十分鐘内他们做了什么,而是时间!从一开始我们的想法就错了!
只要再看一次,再看一次直播影片,一定可以──
「我看,我还是把直播影片给删掉好了。」
浪川的声音让我打了个冷颤。
我抬起头,他正拿着手机,当着我的面对他们的影片按下了删除。
「不要删!」
我大叫着扑过去,浪川手一滑,手机摔在地上,萤幕碎裂。
浪川被我压制着,但他没有挣扎,而是似笑非笑地,像是在等着我下一步的行动,就像他是局外人,正在观赏一齣戏。
「魏秧同学,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你、你为什么要把影片删掉?」
「留着只会被你们这种人指指点点而已啊。」
「删掉不就代表有鬼吗?」
「哪有什么鬼,只是为了自保。」
看着他的笑脸,我气到说不出话,起身拿了背包就走。
「魏秧,等一下!」
他在后面叫我,我不打算理他,快步走过去开门,然而一隻手挡在我前面。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隻大手抱住我,强迫我转身,然后浪川的脸忽然逼近,我们的嘴唇重合在一起。
我使劲想要挣脱他,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抓着我的手,好痛,我怕得什么也没办法想。他的舌头伸进我的口腔,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
「魏秧,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的笑容,依旧那么地像陆之尧。
可是,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