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阳光和煦的春日,花季来临,花粉在风中漫舞,四处旅行寻找归根。
自有记忆以来,顾笙的春天大半是在床上度过的。每到这个季节,她不是鼻水眼泪氾滥,就是气道发炎到喘息不止,好不精采的过往。
这天老师没有在学堂讲课,而是选择带孩子们到草坪上自由玩耍。顾笙病懨懨的躺在床上,隔窗听见孩子的嬉笑声从远处传来,她用不着下床亲自确认,方能在脑中映出他们游玩的样子。
真好啊,我也想玩。顾笙噘着嘴心想。
门板被敲响几下,顾霖走进门来,手里端一盘药。
「来,笙笙,吃药了。」
顾霖笑咪咪的走到床旁,他熟稔的撕开包装,将五顏六色的胶囊、药丸依依倒入顾笙的掌心里。
顾笙盯着手心好半晌,接着长叹口气,将心中嚮往连同药丸一并吞下。
细心的顾霖捕捉到她的小情绪,于是问道:「笙笙也想下去玩吗?」
顾笙想点头,头才刚抬起,随后又变为左右轻晃,一头青丝跟着微幅摆动。
顾霖瞅着顾笙低头瘪着张小嘴,口是心非的样子很是好笑,却也不禁心生怜惜,他伸出大手揉上她的黑发,表情是温柔与宠溺。
「那么,你想跟我一起画图吗?」
闻言,顾笙抬起头,黯淡的眸色里闪烁亮光,而映在那双眼眸里的是沐浴阳光中的顾霖,他的笑容灿烂耀眼,美得令她移不开视线。
「想!」当然。
随后,顾霖捎来的不是专业的顏料画笔,而是一盒十二色蜡笔与图画纸。他与顾笙并肩坐在床上,苍白的小手握在掌心,引着她在纸上画出鲜艳的线条,将色彩盈满每处空白。
在那当下,顾笙觉得自己身在画中,与顾霖在草坪上嬉戏玩耍,玩到暮色四合才心满意足的回屋,在那之前,他们的双手紧扣,从未分离,如同她想像的一样。
那时的顾霖已是个整整齐齐的少年,彼此挨在一块儿的距离极近,顾笙好怕自己失守的心跳会被他听见,她终于能理解小说里「长大后要嫁给哥哥」此话的心情。
多年以后,手背上的触感顾笙到现在还记得,那大概是顾霖这辈子画过最丑的画,拿出去肯定会被人笑,想到这,顾笙不禁会心一笑。
她虚握掌心,想起往日与顾霖的回忆,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她要出去,和哥哥一起。
顾笙鼓起勇气面对荒唐,正想仔细探查房间里是否有其他类似的画时,安妮却晃着尾巴跑过,从门缝中鑽出。
顾笙无法放任安妮在怪异的空间乱晃,她顾不得其他,连忙追出门外,来到同样漆黑一片的走廊。
刺耳的嘎吱声从她所行之处响起,走廊上的情景如同方才一般,像是陈年荒废且年久失修的房屋,毫无人的生气,灰尘与蛛网遍布各个角落,灰浊的壁癌随处可见,甚有数个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在墙上爬行。
拖行的血跡止于门口,等于又断了一个线索。浑身的疙瘩竖起,顾笙搓搓手臂安慰自己,试图抚平不安与逐渐扩大的恐惧。
安妮彷彿能听见顾笙的心声,晃了尾巴踩着优雅的步伐,一路来到顾霖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