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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少路,你把自己和齐良都抹成了黑炭,你们差点被拐走过,也差点被直接抓去吃了。
    年岁尚小的齐良第一次直面源于最底层的恶意。
    他看着小小孩童被父母互换后开膛破肚,血流了满地,他似乎并不觉得有趣了。
    他和你拼命挖着草根,一点点甜味伴随着极度苦涩的味道令齐良终身难忘。
    你们艰难地跑到江南找到齐府时,得知齐素已死,老嬷嬷认出了齐良,而彼时那位继承家业的二叔笑容却有些僵硬了。
    齐良最终被留了下来,可也仅仅只是被留下来,
    你是容易满足的,至少回到了齐家,再也不用为吃穿担忧。
    你以为齐良也是如此。
    可他却彻底沉默了下来。
    老嬷嬷在认出齐良的那一天后就意外坠湖而亡,你的心中不安极了,齐良却非常冷静。
    那时齐良已经七岁了。
    在你回到齐家的时候,你就病倒了,烧得很厉害,就如同你初遇齐良的时候。
    你以为你会死掉,可你昏沉之间被人灌了苦涩的药汁。
    当你醒来的时候,你就看到齐良坐在了你的身边,他伸手抱住了你。
    “阿鸾没事,真的太好了。”
    在你尚未来得及庆幸的时候,你看到齐良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少爷,你的脚……”你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积蓄了泪水。
    齐良却格外沉默,那双漂亮的乌黑瞳眸此刻蒙上了一层阴翳。
    “阿鸾莫哭,本就是我无权无势才遭受了这冤孽。”
    你想开口问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最终还是同样沉默了下来。
    时间过得极快,你陪伴在齐良的身边已有八年了。
    他现在考入了那新式学堂,同时也被他的叔叔过继了。
    前两年他叔叔的宝贝儿子不甚落水而亡,唯一的独苗苗死了,男人哭晕了过去。
    他连续纳了七八房姨娘,可姨娘们的肚子却没有动静。
    倒是齐良颇为孝顺,一直侍奉左右,学习又颇为优异,被过继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搬入了一个绣阁,四四方方的院落把绣阁单独圈了出来。
    你现在的身体并不好,幼时带着齐良奔波,落下了病根,齐良专门给你辟了绣阁。
    “这是父亲当年为母亲准备的院子,母亲小住了一两个月。”
    院子里栽满了漂亮的绣球花,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穿过簇拥的绣球,里面养了几尾小鱼儿,很是漂亮。
    面前的少年长大了,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丹唇凤目,肖似观音。
    他抱住了你,轻声说道:“你一定要等我啊,阿鸾。”
    他要远渡重洋去求学。
    而这里似乎是他唯一能够想到保护你的地方。
    绣阁与世隔绝,你缠起的足成为了看不见的锁链,你时常只能安静地呆在二楼向下眺望。
    偶尔抬头,数十年如一日的天空只是掠过一两只飞鸟。
    可你并不觉得孤独,你在想他会实现对你的承诺吧。
    从小到大,你都是被如是教育的。
    以父为天,以夫为天,以子为天。
    临行前,你给他绣了一个荷包,里面放了一个平安符。
    他亲了亲你,你羞赧地低下了头。
    “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你平平安安便好。”临别之际,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也一定要等我回来。”他如是说道。
    你点了点头。
    彼时你并不知晓所谓兰因絮果,你只觉自己似乎也是幸运的,他对你许下了承诺,他会护着你,便是最好的夫了。
    你的一生维系于他。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盼头,你觉得在绣阁上与世隔绝的生活也并非那么难捱。
    偌大的拔步床上雕刻的人物栩栩如生,它们成为了你唯一的伙伴。
    偶然之间,你发现一本手札,上面不曾落款,可你也隐约能够猜到是谁。
    齐良曾说,他的母亲曾短暂地住在此处。
    【今日阿素亲手种下绣球,心中欢喜】
    【这阁楼有些孤寂,但是齐素说会与我为伴】
    【他果真信守诺言了】
    【我自小便被告知会嫁他,他是我的夫】
    【我今日遇到一个不懂事的丫鬟,生的古灵精怪,却颇为有趣,我心中起了怪异的感觉】
    【那丫鬟给我带了一支荷花,她说城外的湖中荷花盛放,若是我能瞧瞧便好】
    【齐素说过些时日便带我去看看】
    【他一直没空】
    【我呆在阁楼,总觉得无趣】
    【小丫鬟又来了,她给我带了一盒点心,很好吃,我吃完便好生安眠,沉睡之际,似乎察觉到唇上略显滚烫的温度,似乎做了一个梦,离经叛道的梦】
    【那丫鬟死了,齐素恼了我,后来不闹脾气了说要带我去北边的本家】
    【我感觉似乎失去了什么,我抬眸看向外面,空中划过一两只飞鸟,是第十只了吧】
    手札到此处结束。
    你有些地方看不懂,心底一直被刻意忽略的孤独感却被放大了。
    你在绣阁上独自待了三年,齐良回来的时候你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自由了。
    可你看到的是呆在齐良身边的另一个身着洋裙的女孩。
    齐良穿着裁剪得当的白色西服,手中有着一根黑金色的手杖,女孩站在他的身边,头发烫着漂亮的卷,踩着一双精致的皮鞋,白色的袜子有着精细的蕾丝边边。
    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那时的感觉,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新绣的小鞋藏在了裙底。
    你手足无措地站在了齐良面前,你想叫一声夫君,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低声叫了一声少爷。
    齐良的表情并不算好,他走上前,温声和你说道:“回绣阁去好不好?”
    你听见这句话时,没有反驳什么,只转身往回走去,那一刻你只觉得自己似乎失了魂魄,像受人操纵的木偶一般要回到那处精致却腐朽的牢笼之中。
    “她真漂亮,然而到底不过是一个被新世界摒弃的残存余孽。”女孩侧头看向身边温和儒雅的青年,“什么童养媳,都是陋习而已,齐君不应当被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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