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醒了的夏眠做例行检查, 换了药物。
她除了被子弹击中的腹部在呼吸时有一点疼痛外, 一切正常。
夏眠看着天花板, 开口道:“医生, 我的眼睛……”
医生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睛, 光点涣散。
“车沉进江底时是反转过来的,可能压迫到了你牵连眼睛的神经。”
“我会看不见么?”
周围一片沉默。
护士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白纸和黑笔。
夏眠冷静地补充:“我现在看得见你们, 只是一个轮廓。”
他们都虚幻在光线里, 带着迷糊的颜色。
医生翻了翻病历, 舒了一口气:“那无碍, 修养一两个星期会恢复。但是视力会下降。”
“嗯。”
夏眠点了点头。
医生交代几个注意事项, 离开了病房。
邵义坐在她的病床边,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看得见。”
夏眠轻轻地抓住他的手,有点困难地转了一个身。
她眯眼睛, 仿佛这样能看的更清楚:“你怎么变矮了?”
邵义:“……”
“我坐在轮椅上。”
夏眠抿了抿唇, 她想起了蓝锥用枪打中他的膝盖。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会一直这样吗?”
邵义故意道:“医生说可能会。”
夏眠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经, 像在讨论某个学术问题:“一个瞎子和一个瘸子生活能自理吗?”
她听到邵义轻笑的声音。
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脸颊。
“我没事,我骗你的。”
夏眠:“……”
她在他的手心用力地挠了挠,当做惩罚, 但在邵义的眼里就像羽毛一般地轻,微痒。
邵义突然凑得离她更近,从额角、眉毛、鼻梁一直吻到她的唇瓣。他与她吮吸、缠绕, 尽管动作轻柔不似之前那么急促霸道,但却吻地夏眠意识涣散,深情地感觉灵魂都要被他勾没了。
她勾住他的脖子,她躺着,他坐着,身体却慢慢地被他的胸膛笼罩。
夏眠要呼吸,腹部的伤口便更痛了起来。
邵义感觉到她不适的颤抖,放开了她,只是克制般地紧紧拥住。
夏眠躺在他的怀里,许久没有说话。
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身体炽热又滚烫,这便足够了。
“有没有想吃什么东西?”
邵义抚她的发丝,问她。
“我的腹部中弹,只能吃流食吧?”
“你中弹的位置在侧边,没有影响到致命的器官。”邵义撩起她的衣摆,看被纱布包裹的伤口已经没有任何血迹了。
但这样的动作让她怕痒,深吸了一口气,又感觉有一股刺刺的疼。
邵义唤她:“夏眠,那晚我不是让你在机场等我吗?”
他感觉到夏眠的眼睫毛在自己的脖颈处颤动,可能在思考怎么回答。
他不想她说出令自己宽慰的话,便道:“算了,你这一次不听话我记着……”
夏眠打断他:“其实是我上了的士之后,那个司机慢吞吞的,很久才开车。他给了我犹豫的时间,我还能在街边见到你,便跟上了。”
她开车追上前也有过犹豫,如果被蓝锥发现,自己肯定变成了邵义的累赘。可如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邵义在眼前消失,坐以待毙,她肯定会后悔。
“你不是说我还欠你半条命么?我现在还完了,什么都不欠。”夏眠抬头,想努力看清他的样子,“我们就重新开始。”
邵义已经快要忘记了这个约定。
“我当时只是想留住你,没想到你当真了。”
夏眠牵住他的手,露出一对酒窝:“我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
她的身子在他的怀里转了转,很是愉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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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夏眠的眼睛在慢慢地恢复,但是不如往时看的清楚。
她可以在屋内走动,但还是最喜欢躺在床上,听着邵义在她身旁办公,他敲打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在她听来十分悦耳。
夏眠可以静静地靠在邵义的身边,陪着他和公司的人开视频会议一整天。不觉枯燥和烦恼。
从言语间,夏眠知道了邵义逃离了家族的束缚。
她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安安静静地替他开心。
邵义时不时凑过去吻夏眠的脸颊,时间足够,他可以就这么和她在床上耗半天。尽管两个人都有伤痛,每次亲吻之后都激烈得像事后。他喜欢看她眼神迷蒙的样子,像一块沉淀在溪水里熠熠生辉的琥珀。
有一次,邵义甚至会在夏眠熟睡时用黑笔在她脸上画图案,看着她顶着一张黑脸在走廊上让护士帮助她接热水。
夏眠一手拿着热水壶,一只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护士说我的脸上有乌龟的图案。”
她不怀疑是邵义干的,快要30岁的男人不会这么幼稚。
她喃喃自语:“怎么回事……”
邵义都会憋笑的用热毛巾给她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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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半个月,邵义和夏眠办理出院手续。
医生在最后和他们嘱咐:邵义的伤口会好起来,但是会落下后遗症,老了之后会出现所谓的“老寒腿”的迹象;而夏眠眼睛虽然在慢慢变好,不过无论如何也不会恢复到像从前视力水平,左眼会下降至4.7,右眼4.6。
想了想,好像邵义更惨一些。
夏眠只听到他轻笑了一声,声音也没有多大的苦恼:“我俩是苦命鸳鸯。”
她眨眨眼睛,点头,表示赞成。
夏眠现在就需要一副眼镜,如果她持续因为看不清而不自觉地眯眼,视力更会倒退。
她来到医院的眼科,验光和一系列步骤之后,选了一个纯黑色的眼镜框。她头都快要钻进镜子里才勉强知道自己戴上是什么样子,但邵义说:“你看起来像一个hello kitty。”
“……”夏眠凭感觉说,“我觉得我可能会像一个office lady。”
“夏眠,”邵义想起了一件事,“你怎么不去工作?”
“钱曼妮说我不适合,职场、交际什么的,我应付不来。”夏眠补充,“她的原话是,我去上班会被人弄死。”
邵义听后,倏忽地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我们学校秋招时发布了一个招聘信息,”夏眠细数条件,“珠宝鉴定专业优先,要求女、22~25岁、学历博士……”
“你觉得像不像你自己?”
“那时候学弟学妹说,这个招的人就是我。”
夏眠话一说就后悔了,显得自己有些自恋。
邵义叹了一口气,声音故意惋惜:“我一直等hr的人给我回应,却没等到。”
夏眠有了画面感,能想象出他一脸傲娇地在办公室等电话。
夏眠问:“如果我去了会怎么样吗?”
邵义说:“我亲自面试,刁难你、挖苦你。”
夏眠:“……”
想了想,当时他们好像在冷战。
夏眠故意道:“幸好我没去。”
邵义:“……”
待夏眠拿到自己的眼镜时,戴上。
视线陡然便得清晰。
医院的灯光照的整个眼科亮堂堂的,无数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到处走动,唯有穿着一件黑色毛衣的邵义坐在她的面前。
人影散动,他的气质像高山上绝尘的松柏,显得格外的帅气。
每一天他都呆在自己身边,离得这么近,在眼里却很远。
夏眠很久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她看着他清朗的轮廓、单薄细致的唇、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真庆幸她死而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那一瞬间,仿佛浮沉在晦暗深海中的人,看到了灯塔上遥远又模糊的光。渐渐地变得清晰、真实,永远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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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家族的助理前往云南,将行动不便的邵义带上了私人飞机。
他得回首都的家中与长辈们复命,还有一些ic集团法人代表的交接需要面对面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