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念软了声调:“是我。”
“嗯,是你。”宋望蜻蜓点水地重复,由那道清冽的嗓子念出,有种漫不经心的欲念。好像只是无意识做着她的回声,心已飘渺到别处。
他的瞳色那么黑,最深处却已开始涣散。
他正努力地让自己放开手,再尽快将黏在戚念脸上的视线移开。只是一个不费吹灰的动作而已,无需耗费任何意志力,但宋望连呼吸都浊重了,在心里一下下斧凿自己,艰难地做着抵抗。
宋望的眼神和在小酒馆的那晚很像。
戚念为自己的愚蠢和迟钝而生气,她得有多笨,才会一直觉得王爷对自己不曾有情,才会在那个时候祝愿王爷和他喜欢的人喜结连理?
他会喜欢谁?
除了自己,王爷还会喜欢谁。
那时候在他身上看不懂的隐忍与失控,戚念此刻一目了然。她更紧地抱住宋望的腰, 目光大胆又纯稚,“王爷,你是醋了么?”
宋望被这句话惊醒。
他自己心虚,将戚念所言归结为不知深浅的玩笑话,受不了,跳下马,暗中喘息一口。
而后又神色如常地将戚念接下来。
戚念:“王爷可是军务都处理完了?”她方才只顾欢喜,却才想到这个问题,他这么晚回来可是有事?
宋望余光瞟见她被风拂动的鬓丝,“先进城再说。”
宋望未带多少兵士,可手下的兵队人数虽然精简,却凝聚着一种无声的势,那是在喋血与战火中淬炼出的煞伐之气,旁人自发便被压住了一头。
戚念裹着樱红色的斗篷,仗着有披风遮掩,伸出手挤进宋望的指缝,与他十指相叩。
宋望本就放慢着迁就她的步履一滞。心里若隐若现地浮出一种异样感。
她以前不会这样黏人的。
她从前尽管亲近他,有时也比在旁人面前更娇赖些,却始终有种乖巧的分寸劲,他看得出,她内心深处还是尊他如长,所以不会肆无忌惮地造次。
几日不见,她身上的分寸消失了。
宋望深晓自己的心思,问题都归在己身上,便想:是因上一次不告而辞,强硬送走她,让她产生被抛下的不安了?
他抽了一下手,戚念随即握得更紧,宋望不再挣开,随她牵着。
入府,已经得知广平王宋望回府消息的一众丫鬟小厮,均是准备完全,被管家吩咐厨房的仆妇们也已备好热食汤水,犒劳宋望手下士兵。
戚念却未理会那许多,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宋望,心里头那句话,轱辘了好些日子,不意今夜乍逢,欣喜不能自胜,打定主意一定要对宋望说出口。
她将人引进自己堂室。
宋望觉得怪异,被戚念拉着胳膊不放,狠不了心拒绝,跟着进去。
一时落座奉茶,戚念叫服侍的人都出去。
烛火盈盈地映着她欲语含羞的眉眼,正欲开口,宋望却目不斜视地将管家叫了进来。
“这些日子我不在府里,把所有发生的事详说一遍。”
戚念不由睁圆眼,香舌打结。她失算了,依着王爷的脾气,来了这里,怎么可能不过问这些事。
管家是个有心眼的,知道王爷最想知道的便是王妃身上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她逛了那条街,吃了哪家酒楼,去了寺庙跪拜……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当面听别人一板一眼地叙述出来,又有另一种尴尬。
戚念偷觑红烛烧短,一边急等他们说完,一边又渐渐地心虚,小声道:“王爷,观之,咱们自说话吧,这些都是小事。”
宋望注意到了什么,剑眉轻锁,如积阴云密雨,却没有责她,望向她手腕:“疼不疼?”
原想说不疼的,转念一想,巴巴伸出双腕,并拢着怼到他眼皮底下。“疼的,当时流了好多血。不过现今好了。”
这是去寺庙遭的无妄之灾,被当日在寺庙争执的人碰到,伤了手。
青莲生怕戚念肌肤留疤,所以伤口结痂以后,一日叁次地为她涂抹祛痕膏。
饶是如此,在明烛光下,犹可见细细的粉痕留在玉腕之上。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她胳膊抬得那么高,供到他唇边,竟像想叫他吹一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