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淙也一直给人种少年老成的感觉,凡事都显得轻轻松松,仿佛什么困难在他这儿都不算事,总能迎刃而解。
即使现在也不例外,问出这句话后便坐姿闲散、神色淡淡地等着顾春回回答。
如果她不是跟他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多年的家人。
如果她不是他的亲妹妹。
她绝对,会被顾淙也这幅样子给唬过去以为他真不在乎。
但——
少年放在膝盖上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下意识用拇指掐住食指的细微动作。
无一不说明了他远没有所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这个瞬间,顾春回忽然有些矛盾。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顾淙也说,总不能说我不仅昨晚见过你我还跟你做过、你性器形状尺寸我都了如指掌,然后再对他的病情如见惯生死的医生般做诊断:你人格分裂了顾淙也。
情绪在心里像是无头苍蝇来回乱撞,向来莽撞耿直的女生头一次纠结‘要不要’这个问题。
顾淙也已经从顾春回的表情里明白了答案。
手指紧握成拳又舒展开,最后站起身,什么都没对顾春回说就直接往外走,桌上放着的手机都没拿。
顾春回满头雾水地跟上去,“你去哪儿啊顾淙也,你往哪儿走?你等等我!”
日头正烈,折腾了这么一大通,时间也不过才早上七点半。
顾春回追上顾淙也,扯着他的袖子拉他当苦力,嘴里念念叨叨地跟他说来都来了给老人帮帮忙才是三好青年应该做的事情。
顾淙也脑子里在想其他东西,对顾春回的话既没表示赞同也没反对,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任由顾春回拉着他在望北村的农田里找了一大圈,最后在靠山那边的油菜地里找到了三奶奶的人影。
老人家竹篓里装了不少东西,全是还带着泥的新鲜作物,在油菜地里动作缓慢地进行收割。
顾春回停下了脚步,松了扯着顾淙也袖子的手,视线直直地看着田地里的老人。
顾淙也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想起了外婆,顾春回跟着外婆长到六岁才回到爸妈身边,后来外婆病重,顾春回哭闹着要一起去医院,顾淙也跟着去过几次,看见在家里充当混世魔王角色的顾春回搬着小板凳坐在病床边,小脸贴着外婆的手掌,又用手来回摸外婆的手臂,瓮声瓮气地问,“外婆,你什么时候才能从医院出来呀?我不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他们不喜欢我,只喜欢哥哥,我要跟外婆在一起,我只要外婆,外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我只想跟着你一起,我想回外婆的家。”
外婆去世的时候,顾春回七岁。
大人在灵堂里忙活着,顾春回眼睛红彤彤的,拽着他的袖口,一直盯着外婆的遗像不肯挪眼,一边哭一边问他,“顾淙也,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外婆了?那些人说外婆死了,是什么意思?我再也见不到外婆了是吗?”
顾淙也那会儿也不过才七岁,他认真想了很久,然后回答了顾春回的问题。
“不会的,总会再见到的,只要你一直想着外婆,总会再见到外婆的。”
田里三奶奶佝偻的身影,像极了记忆里外婆的样子。
顾春回忽然抬头看向顾淙也,眼里亮晶晶的。
像是时空交错,十七岁的她回到了七岁那年,对顾淙也曾说过的话表示了认可。
“顾淙也,我好像看见了外婆。”
顾春回蹦跶着就下了油菜地,嘴里喊着三奶奶你别忙活我来帮你,然后从老人手里抢过镰刀,推着她强硬地让她坐在田埂上休息,又冲顾淙也挥舞着镰刀毫不客气道,“你愣着干嘛啊顾淙也!下来帮忙!”
边儿上坐着的三奶奶哎哟一声,纠正,“那是你哥,不能直呼其名,要有规矩,喊哥哥!”
顾春回被阳光晒得眯了眼,嘴里应得很甜,扭头又怒瞪站在那儿没动的顾淙也。
这幅到哪儿都横只在老人面前装乖的样子,顾淙也倒是毫不陌生。
平时两人互看不顺眼,但关键时刻又总能体现血缘关系影响下两人性格的共性。
——尊老。
顾淙也拿着镰刀也下了地,走到顾春回身边,“我没弄错的话,被发配来这儿改造的,是你而不是我吧?”
顾春回正在研究怎么用镰刀割油菜,闻言头也没抬,“你要是有脸跟三奶奶坐一起看我一个人劳动,你也可以在边儿上坐着等。”
顾淙也根本不吃激将法,丢了东西就要往边上走。
顾春回有些傻眼,重新刷新了对顾淙也下限的认知,“顾淙也!你——”
你不是吧?要不要脸的?
这些话被顾淙也轻飘飘的一句,“让你明白一下。”
他站在离她三五步开外的地方,头顶烈阳,面容都被强光模糊。
体感三十多度的室外高温天气,他说出的话却格外让人心寒。
“不好好读书的下场就是激将法这种我小学就不吃的手段你现在还在用。行了,你好好改造吧,我就在旁边监工。”
顾春回:……
就不该对他心软,就该在他问昨天有没有看见他的时候直接对他说你性格变态扭曲到人格分裂了,这全是你平时作恶多端不行善事的后果!
顾春回气得想朝顾淙也丢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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