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有新房客了。
不知是怎样的人……算了,也不重要。
日子一日又一日地过去,房客也一个换过一个。自从杀了朱予之后,我再没有杀过人,也不再于人前化为实体。一方面不想见到赭魅,另一方面,我厌倦了这个轮回。
直至今日。
大门开啟,进来的人西装笔挺,身躯修长。望着满地的纸箱,男子叹了口气,放弃整理一切。走向卧室,直接穿过我,躺倒在床铺上。我清晰地看见他的脸——端直的鼻梁、薄丽的唇、漆黑有神的瞳孔、左眼角的小痣。
一切如此熟悉。
是他。
我躺倒在他的身旁,望着他的脸,以轻佻的语气打招呼:「嗨,欢迎回来。」
他并未应答,眼眸与其说是望着我,不如说是望着虚空。接着,轻轻闭上了眼。
……看来,他看不见灵体了呢。
倒也无所谓。
我静静地看着朱予起身,开始收拾房间、置放物品、打理床铺,再看他脱下西装、拉开领带、解开衬衫的扣子、进入浴室洗浴,然后出来,打开笔电做了些工作,接着熄灯睡去。
我一直坐在床上,在他的不远处,却未曾现身,只静静地看。
眷恋在胸口流肆。
的确是哥哥。
现在的朱予,正值我死去时,哥哥的年纪。他以同样清丽的面目、同样优雅的姿态、同样柔和的行止回到我的身边,令我几乎以为,我并未死去,只是做了一场化为怨鬼的梦。
然而我虚幻的灵体仍为现实。
当赭魅说,朱予的业牵他来此,我便晓得,朱予还会再次出现。我以为,只要他再次前来,我就能弄清一切,就能从这混沌中解脱,但却并非如此。
当他再次回来,我才知道,时间已然磨平恨意,残存的情感几近空白,仅馀渴望。
渴望他的回归,渴望他的存在,渴望他的视线,渴望他的爱恋。
早晨,当朱予睁开眼睛,我已化为实体坐在他的身侧,柔丽一笑:「早安,哥哥。」
他那美丽的眼睛在我身上聚焦着、辨认着,渐渐地化为深刻的注视,再慢慢地,溢出了沉沉的哀伤。
他轻缓地扯动嘴角,眼睫遮掩了情绪,左眼角的泪痣同被牵动出个勉强的微笑:「啊,早安。」
「你又回来赎罪,当我的替身?」
那虚偽的表情一僵,接着,朱予放弃似地叹息,坐起身,道:「……嗯。」
我站起,背过他走向厨房,脚踝上,化为实体的锁链哐啷啷地响。我自流理台上拿出一只锋利的刀,走回去。朱予的视线定在那锁链上,再望向我冷漠的脸,又望到我手上的刀子。
「做什么?」
我将刀子丢上他的被,下巴抬了抬,示意道:「可以开始了。」
他一愣,拿起面前的刀子,美丽的眼瞳迟疑地盯着我:「……现在?」
我点点头。
「好。」
当他吐出好这个字的那一瞬,即调转刀首,对准自己的脖颈,闭上眼睛。那喉结只轻轻地滚动了下,那刀尖即陷入了锁骨正中,沁出殷红的血滴再往下──
心灵尚未觉察,身体已有了动作。我反射性地直接握住了刀子。
察觉握刀的手受到阻力,朱予睁眼,见我的手包裹住了刀锋,指节陷进刃里。他迅速丢下刀,扳开我的手,嗓音罕见地低沉,透着急切的薄怒:「你搞什么,受伤怎么……」
话语倏地顿住。因在那苍白而毫无血色的手上,虽有道整齐见骨的切口,却没有血流,也没有温度。讽刺的是,他脖颈下那一点点伤,正一滴一滴地,滚着刺目的血珠。
我轻轻地笑了。
「死人不会受伤的。」
闻言,握着我手腕的手瞬地收紧。然我仅是自顾自地接续说话。
「活人才有受伤的权利,或者,死亡的权利。你每每说要以死抵罪,在我看来,那是在对我炫耀,你还可以选择死亡。」
他似辩解地道:「我并非此意……」
「我知道。」望着朱予那紧皱着的眉尖,我打断了他的话,轻轻地拥抱了他:「只是,纵然杀了你,我仍不得解脱。那样的话,我想要你活着。」
「活着才是上天令你赎罪的方式。」
听完我的话,朱予闭上双眼,将头埋入我的肩,以似要哭泣的语调道:「那,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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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嗨各位,我浮出来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