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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店的休息室后面有额外打出一个空间,改装隔音设备,加上又是在地下,所以从来没有收到噪音投诉,自然更不会有人发现这个神秘乐团的练团处跟录製地点就在这里。
    他们通常是在练团室录製影片,经由店长后製背景,遮去了本来的空间特徵,然后让他们统一戴着面具,服装就随意搭配。店长只特别要求,身上的特徵要完全遮蔽。
    阿龙跟阿虎身上的刺青是最好辨认的,所以会用各种在练团室内的工具把它们包缠起来,纱布、围巾、水管、胶带都用过,就地取材。后来两人一致认为多穿一件外套是最好的选择。
    而汤子欣就好办多了,把半指手套跟本来的护腕换过另一个知名打勾品牌的运动型白色护腕,然后在后三指节贴上ok绷,遮去显眼痕跡,处理方便又快速。
    为什么要遮去这些特徵──三人大概猜得出店长的理由,也觉得这算是变相的体贴吧。
    越是神祕,越容易勾起好奇心跟持续的追寻慾望,这是一种销售手法,虽然不能保证效果能持续多久,但至今看来都是好的。
    汤子欣往后仰靠在高背椅上,长长马尾在空中垂落,眼睛瞪着墙上的时鐘。
    「十点了……」她懒散地说,眼角馀光瞥向摆在十五坪大练团室中偏角落的一台电子琴。防尘布覆盖其上,管线收纳整齐,显然很久没有动了。
    每次练团,她会不受控制去看一下,直到感受罪恶感袭上,在心中產生若有似无的疼痛才别开目光。这明明是个让自己不好受的习惯,她却改不了。
    知道汤子欣又在看那台电子琴,阿龙跟阿虎难得陷入沉默。
    他们曾开玩笑问店长要不要把东西收起来,但他没有回答。摸不清店长的心意下,他们也不再问了。
    练团室的门打开,店长端了三杯巧克力牛奶进来,三人乖乖起身排队领取。
    练团后总有这样一杯补充体力,真是个不错的待遇──前提是他们没惹店长生气,要不然端过来的说不定是特製蔬菜汁,喝起来的口感好像加了泥巴或活物之类的浓稠。至于味道太过特别,难以形容,喝过一次,终生难忘。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去吧。现在每三天练一次团,等krystal月考完就密集练习。这首歌不难,但因为是一镜到底,没有出错的机会,必须练到纯熟,最好每天重复听,有新的想法也可以跟我说。」
    三人点点头,刚好喝完一杯。
    「krystal,骑车小心,今天我又收到一张新罚单了。」车虽然是汤子欣在骑,却是用他的名字买,登记在他名下。罚单不会去找违规者,只会找车主提醒一下该遵守交通规则,顺道增加政府收入。
    汤子欣乾笑一声,强作镇定:「……我明明有放慢速度。」
    阿虎嗤笑:「拜託,政府不靠这个赚钱,要靠啥?哪边有照相机要自己研究啊,这种失误我才不会发生!」
    店长把视线转过去,「我三天前才收到你们的,但骑车的是谁看不出来。」
    阿龙举起双手,立刻澄清:「店长英明,我是乘客。他一上车就像疯子,还看屁照相机,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
    阿虎:「……干,你这株墙头草!」
    又间聊了一会,汤子欣就把东西收一收,回家去了。
    见人离开,阿虎把双手托在后脑,一个念头上涌,又再试探性问了一次:「店长,那台琴,你真不收拾一下?」
    一双深邃眼睛顺势转过去,语声淡然:「放在那里,确实是浪费它的价值,所以我也打算重新找能站上那个位子的人。」
    阿龙瞠大眼睛:「店长,你是打算……?」
    俊秀脸庞的表情未特别改变,依旧温和如沐:「这次直播算是一个改革性的举动,他若看见──愿意回来,那就好。」顿了顿,他又把视线转回来,浅浅一笑:「但能站在那个位子的,不一定只有他。这一点──不管是主唱、鼓手、还是吉他手,都是一样的。」
    语调中瞬间的冷然,让阿龙和阿虎心生复杂之感。
    的确,他们一开始就是戴着面具现身,哪天面具下换了一个体型类似、技巧相当的人,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永远只是个秘密,就如同他们的团名。
    店长是在提醒他们这个事实,人生本来就没有永远不朽的存在,随着时间流逝,有些东西终会淡去。
    店长双手各搭上他们的肩,这些话,只有对着算是成年人的他们才会说。其实他也不是想打击人,只是实话总难以入耳。
    「不用怀疑自己,你们──是最棒的成员。过去是、现在是、我相信──未来也会是。」
    他不会拋弃他们,除非他们先拋弃了自己,拋弃了这个秘密。
    这是,他唯一能给予的承诺。
    此时汤子欣俐落甩尾,在小巷中疾驰,从咖啡店到住处的车程她硬生压在十五分鐘内抵达,刚才店长的嘱咐全然拋诸脑后。
    将车停在骑楼中,熄火关灯,她走进一楼,搭乘电梯直上五楼,电梯门打开──左右各有两道门,各自住着三个小家庭,还有独自一人的她。
    走到左手边尽头那间房,大约十坪大的楼中楼就是她的家,一应摆设俱全。
    她以前并不住在这里,这是舅舅替她租的房子。说到舅舅──要不是因为生父那方无人有意愿接手照顾,她也不会跟舅舅有来往。替她找个房子、找个学校把她塞过去,让她用母亲留下来的保险金度过接下来的学生生涯已是仁至义尽。
    半点不花他们家的钱,也不要让她叨扰他们的生活,各过各的。
    汤子欣觉得也一个人住自由多了,她不想被管,更不想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
    脱去学校制服,换上宽松长版的兔子图案衣服,她抱着一隻巨大史迪奇瘫躺在沙发上。
    戴上耳机,重复播放刚刚练团的那首歌。
    受着音乐薰陶,随之轻轻哼唱。
    自接下主唱以来,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唱歌,学校里更是不可能。而且她觉得以自己这样的形象──就算露出身上特徵,也不会有人把「汤子欣」跟「krystal」联想到一起。
    那会幻灭的。
    乾净嘹亮的独特声音回响,有时候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唱歌时是这种声音。那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套上一件明亮外衣,用最漂亮的样子展现在他人面前。
    可是一揭开外衣,她又回到现实。
    她还是汤子欣,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流浪者。
    流浪者唱歌,或许不是为了不再流浪,而是希望藉由歌声──做一场自己是有所价值的人生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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