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柯翊勛也一直投来关切的目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句:「你还好吗?」
不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好不好,所以我把它解读成物理上的。
「没事啊,嘴唇没流血。」我大步踩着红白相间的地砖。
回过神时,柯翊勛等的那班公车刚好驶来,他却没有跑上前。
「你怎么不上车啊?」我指着前方不远处正在关闭的车门。
「啊?」他像是刚回过神一样,在公车开走以后才楞楞朝着我指的方向抬头。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轮到我的那班公车来了,「拜拜,我先走了。」
我朝柯翊勛挥手时,看着车窗上的自己,和窗外的他,我们的表情都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可是心里有个角落在动摇,我努力把它扶正,并且加强地基。
会长来验收时,柯翊勛和何洛书都被叫去拍花絮照,现场剩下没几个有实质贡献的人,其他都是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甚至我都不记得有见过的人。
想当然耳,他们也叫不出我的名字。
其中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同学拿着一叠资料,在我周围徘徊许久后,才用一个不太确定的口吻叫住我:「杜……昀芊同学?」
我扯出个礼貌的笑容,对她点头。
「这是组长要我拿给你男朋友的资料,你可以帮我转交给他吗?」
「我男朋友?你是指谁?」我不自觉皱起眉头,好像无意间吓到她了。
「那个……柯……」她也不确定全名是甚么,把硬塞到我手里的资料又拿回去看了几眼。
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手扭着裙襬,冷声纠正她:「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那女生又被我吓到一次,连忙垂头道歉:「抱歉抱歉,因为我跟组长说我不知道柯……是谁,所以他就说『拿给杜昀芊,叫她转交给她男朋友』,我就以为你们是……」
她把资料还给我的时候不小心和我对到眼,顿了一下,没把话说完就跑开了。
「……是吗?」我自言自语。
我们组长和我同班三年,平常是个严肃且不会开玩笑的人。
所以意思是他真的这样以为?
问题的答案我无法细究,因为我自己都从没想过会被这样误会。
整个早上都没看到柯翊勛,一直到午休鐘声响起,他才拖着步伐出现在我面前。
「哎―外面真的热死了,我会不会中暑啊……」他一进来就叹气,扯着掛在脖子上的领带。
我淡淡瞥他一眼,没有答腔,还专注在那些会长从鸡蛋里挑出的骨头上。
「欸,这是哪来的?」一时找不到某个特效要从哪边按,我指着萤幕劈头就朝他问。
「哪个?」
柯翊勛一脚跪在椅子上,本来要顺着椅背坐下,这时又突然直起身凑过来看,距离没抓准,「咚―」一声,他大力撞上我的额头。
「啊!很痛欸!」我扶额。
「啊?我没有撞得很用力吧?」他伸长手拨开我的瀏海查看,我不习惯额头凉凉的,甩了甩头又把瀏海归位。
突然又觉得椅子坐不住了,我把电脑盖上,从椅子上起身。
「走啦,去还脚架。」没等他休息,我往教室角落的脚架走去,本来还想顺手拎起旁边那袋器材,但实在太重。
「我才刚回来欸?」
「我也是到现在都没休息啊。」我不甘示弱。
「你刚刚不是在剪影片吗?我先帮你看一下哪里要改啊?」柯翊勛把我的电脑萤幕又掀开,我猜他只是想赖在冷气房不走而已。
「先去还脚架啦,借用时间快到了!」奇怪我居然比他还更心浮气躁,明明外面闷热的要死,我却突然觉得再不离开教室就快要断气了。
我站在门口等着他乖乖跟上,几滴水珠从树叶上坠落,滴在走廊栏杆上,我把手往外伸,这才发现下雨了。
「怎么下雨了?」我往回走,正好碰上柯翊勛揹着装器材的包包,手拿一隻直伞走出来。
「对啊,刚才好像就有点飘雨了。」他打开伞,「你也要拿伞喔?我帮你撑比较方便吧?」
「不用,还是一人一隻更方便吧。」我往他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鑽。
「你一手拿脚架一手还要撑伞,很危险啦!」
柯翊勛的坚持让我有点不满,脑袋一热,我就垮下脸回头对他说:「柯翊勛,在我的认知里,很多事情情侣做起来很合理,但朋友做起来就很奇怪,所以既然要继续当朋友,有些举动该避免就要避免,不要对我特别关心、也不要给我特殊待遇,这样也能避免造成你我或是其他人的误会。」
我没想到嘴巴会这么不受控制,讲完以后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再仔细一想,我其实也已经搞不清楚,哪些是朋友做起来会很奇怪的举动了,或许因为我还喜欢他,所以立场已经不够客观。
他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觉调了一下背带的位置。
「我知道了,抱歉。」然后,他说。
这句道歉听起来格外刺耳,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那是因为我又擅自抱有期待。
「没关係,以后注意点就好。」我一派轻松勾起嘴角。
回头到位子上拿了摺叠伞后,另一隻手就没法稳稳握住脚架,想了一下,只好先把伞撑开夹在颈窝,再试图用两手抱起脚架。
柯翊勛在一旁看着我乔姿势乔了老半天,最后还是看不下去。
「脚架还是给我拿吧。」他拿肩上的袋子跟我交换。
「喔,谢谢。」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