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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南区东陵区浑南东路18号,我们到了祝公子宫保鸡丁。
    我们原本是照着导航走的,她显然不熟路,先左拐再右拐最后直行一百米,
    然后发现走错了。
    绕了好大一圈终于找到了门口,我们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我们等着服务员把菜单拿上来。
    她乘着没人注视把内裤深处的烟摸出来的,我的脸上冒出羞耻的颜色,用身体遮住别人的视线,但她毫不在意的把手伸向身下,一次又一次掏出香烟。
    她把烟一一摆好,烟头对我,烟嘴对着她,她把烟堆从中间切开,一半推给了我。
    “要抽吗?”
    “这里是在店里不是很好吧。”
    “可以的。”全姐指了指隔壁桌的人,他们的烟雾已经蔓延过来了。
    她替我把烟点燃了,久违的,温暖的尼古丁的感觉让我放松了下来。
    我以前不抽烟,从来不抽,觉得烟是坏东西,坏人抽烟,坏男人坏女人,痞子流氓荡妇,这种人抽烟,我不是这种人,我是不抽的。
    后来有一次,有一个记不清名字的人给我塞了一只,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我没有拒绝他,点燃吸入,
    顿时,这个世界没那么坏了,
    抽完第一口,我只觉得我像是一个从出生开始一直站着的人,此刻终于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她把手搭在我的手上,握住了我,捏了一下,像是在确定什么东西。
    我扭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大大小小的横幅,突兀的挂在建筑外立面上,让我不得不发问
    “多生优生利己利国。”
    “坚决拥护生育政策!优生多生。”
    “人丁兴旺,人多力强”
    “小孩生下去,幸福提上去。”
    ……
    “那个是什么。”
    “今年生育率下降了很多,元老院可能又要有动作了吧。”
    这是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元老院更是我听都没听过的词,这只会催促我继续发问。
    “元老院就是。”她一边说一边在空中转动手指,寻找合适的词。
    “元老院就是元老,元老就是大人物,我们,我们这些”她用手指了一圈我和她,服务员还有周围的所有人都包了进去。“我们这些人都是小把戏小角色,我们什么都没有,他们什么都有,他们是大把戏大角色,你懂了吗?”
    “懂了。”
    看来哪里都一样,一样的事,一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出现,他们就像爱,恨,善良与恶毒,忠诚与背叛,智慧和愚蠢,伴随着人类,同样的事或人会重复千变,以不同的名字出现。
    …………
    她转了一个位置,从对面转到我的身边。
    捏着我的肩膀安抚我,我们坐的很近,我可以看到她的汗毛,我可以很近的观察她的脸,她看起来很好,一点也不丑,大眼睛,大胸,大睫毛,大身材,除了脸上留下来的痘印,基本上没啥值得说的缺点,但是美好的东西正是其中的不完美,让它美好,它变得的亲民,变得不再高不可攀,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最肮脏的梦里见到她。
    全姐吸了一口烟,笑着把烟雾吐到了我的脸上,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这样一起吃饭算不算约会,或许是算的,只是我还没意识到。
    服务员终于忙完了,菜单被递了上来,全姐拿过去
    点了两个菜,一个宫保鸡丁加料,一份蘑菇浓汤,把菜单递给了我,我想点个36的鱼,但一问才知道鱼是论斤卖的,一斤就要三十六,最后犹豫了一下点了个咖喱鸡肉。
    ————要不要米饭?
    服务员问我们,全姐抢答。
    他要我不要。
    问完服务员就走了。
    她给我的碗里的饭盛的几乎要溢出来,全姐为了省下每人三块的饭费,我们必须从一个碗里吃东西,这样看来没点那个鱼是正确的。
    “要不要坐上来宝宝。”
    她邀请我坐到她的大腿上,她很慷慨,但我拒绝了,接着她就把脚搭到了我身上。
    菜很快就上来了,咖喱,宫保鸡丁,汤,还送了一碟鱼干,有鱼有菜算是一顿好饭了。
    全姐敲了两下碗示意开吃了。
    宫保鸡丁很好,汤喝起来也不错,有奶香的味道,但是咖喱,咖喱的味道就难以恭维了。
    我吃第一口的时候只觉得难吃,吃第二口的时候已经开始疑惑了。
    怎么他妈能做的这么难吃?
    我吃下了第三口。
    我吃过很多咖喱,从我第一次在“港饮港食”里吃过的咖喱开始,我就会开始在菜单上主动寻找这种食物,我吃过奶油咖喱,红咖喱,东南亚咖喱,日本咖喱,印度咖喱,我吃过好吃的,自然也吃过难吃的,但我没试过这么难吃的。
    吃起来……吃起来像他妈,上个人吃了咖喱,窜出去了,厨房给从坑位里捞出来,给我热了热又端上来了。
    恶心吗?
    我把咖喱放到嘴里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
    我看了一眼全姐,她一边看手机一边咀嚼。
    “这个咖喱好吃,你尝尝。”
    我把咖喱推了过去,她挖了一大勺塞到嘴里。
    她嚼了两口全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几把难吃啊。”
    好的,看全姐吐了我顿时觉得好受多了,大家都吃了屎等于没吃。
    ……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很快话题就和桌上的饭菜一样狼藉。
    她说她去上个厕所,就离开了,我把咖喱里的肉挑出来吃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直等了十几分钟,这让我从无所事事变成了角落,服务员看我的眼光变得灼热,我起身想把钱先付了我想掏出手机结账,但是它老早以前就没电了,我想借个充电宝,但是店里的每一个充电器插进我的手机,我这想起来,这不是那个有typle  c的世界。
    这样的等待是焦虑的,我很小的时候逛商场经常害怕被父母丢掉了,她去上个厕所就再也不回来,我曾经被弄丢过一次,没人发现我,我一个人走了三公里回家,没想到这么大了,这种感觉还能品味一次孩子般的焦虑,像个婴儿一样,被母亲舍弃没有奶水就活不下去。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但我毕竟不是小孩了,能自己想办法,我已经想好全姐还不回来,等服务员一转头我就跑出去。
    我系紧鞋带准备冲刺了,全姐回来了。
    我急忙叫服务员买单,但是全姐给我拦住了,她从自助区拿了三个馒头和两个蒸米糕,揉成一团偷偷塞到口袋里。
    “结账。”
    在把宫保鸡丁的盘子都刮干净以后我们把服务员叫了过来。
    一共是五十九,三个菜五十八,不算太贵。
    “你刚刚可以先付呀,我一会转给你。”
    “没钱。”
    这一下给全姐整笑了。
    “穷逼是这样的。”
    全姐说完拿支付码付钱,但是过了好一会钱也没过去。
    “你这钱不够五十八,不够付的。”
    “不够啊,不够……你家能用花呗不。”
    “穷逼是这样的。”
    我原样把话还了回去。
    在从建行,人行,微信零钱,口袋里的硬币左拼右凑,又让人给抹零都还差五块,全姐沉思了一会,眼看着就要问服务员能不能去刷个盘子了,突然一拍大腿,从我身上把那个残疾证抢了过去,让服务员把生育税免了。
    “我们没有这样付钱的,生育税你没带孩子一定要给的,没这样的。”
    “你去查一下政策吧,他这样就不需要付这个钱!”
    终于,我们在看老鼠的目光中离开了“祝公子宫保鸡丁”。
    “穷逼是这样的。”
    “行了行了。”
    我们沿着马路牙子向前走,世界沿着街道展开,她显得很低落,和别人的争吵驳了她的面子。
    “这个月钱花的太快了,下个月发低保社保就有钱了。”
    “今天几号。”
    “四号。”
    她自己绷不住笑了。
    “你花钱买什么了?”
    “没什么,就花花这,花花那,就没了,没买什么,如果你能……,算了去,现在说这个还不太好。”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她有话想说但吞了回去,她捏着我的手更紧了,她的手汗很大,看来与其让我担心她跑了,她更担心我溜了,这一般是有求于人的表现。
    我们继续向前周围的一切都在我们身后消失,越走越黑,周围也越来越荒。
    “到了吗?”
    “快了。”
    在说了第五次快了之后,我们终于到地方了。
    一个破旧的小区。
    “五三钢铁家属楼。”
    上面的牌子这么写着,我以为我们要进小区,
    但是却走到了停车场,里面没什么车,但是堆放了很多机器,他们可能是失业潮拆下来的机器,但是放在这忘记卖了,
    我们绕过锈掉的难以辨认的钢铁巨兽的一部分,可能是它的肝或者肺,路边的灰绿植物无人压制,毫不在意的冲破道路爬上那些锈迹斑斑的钢铁,自然挣脱了文明的抑制,把一切都拖回荒野。
    机器爬满了充满生命力的植物,在机器内部,曾经不断做工,高温,坚硬,钢铁,工业正是从中诞生的地方,工人们以之为生,从它肚中的火焰刨食,最后工人和这些机器一起被打包抛弃,现在它们锈迹斑斑,
    大自然乘着无人打扰在里面种上了我叫不出名字的粉色小花。
    我们在一辆没见过牌子的吉普车前停下来,全姐拉开车门邀请我进去,我坐到前排扣上安全带。
    “走。”
    “去哪?”全姐反问我
    “不走吗?”
    “不走了,我们已经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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