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骄阳有些炽烈,绿叶间的知了有气无力,天热的近乎恬不知耻。
林曜低着头,双眼瀏览着电脑中的论文,食指随意拉扯了壹下颈间的领带,暴露出喉结。
还有喉结下方几个曖昧的红痕。
14:46分
他看了看手表,将电脑中的文档关掉保存,邮件给交上来的学生。
【论据壹塌糊涂,第二段教授名字查无此人,结尾段落资料无出处,重做。还有,以后不要期望用这种抄袭拼接出来的东西糊弄我,deadline之前如果再交上这种东西,这期课无学分。
林】
点击发送后,他关掉电脑摘下眼镜,揉着眉心长出口气。窗外的知了聒噪着,这原本能轻易左右他心情的声音现在却毫无意义。
谁知道它是叫五声壹组还是叫六声壹组。
与他无关了。
14:51分
他戴好眼镜,讲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从公文包中翻出手机,快步向外走着,拨通了号码。
根本不用找,所有长长短短的通话记录都是壹个人。
【都——都——都——】
【都——都——】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躁欲之火猛然袭上心头,焦虑疯狂蔓延。
小箐在做什么?不是说好看完成绩,壹出校门口就联络他的么?她等不及了?还是还没到?是不是在上厕所...可是手机她壹向放在明显能感受到震动的口袋里,怎么能听不到?
14:59分
他紧皱着眉看了遍表,迅速掛断拨打第二遍,翻出车钥匙鉆进驾驶座,抽出包里厚重的牛皮本。
【6:20,起床。亲了我壹下。
6:35,刷牙漱口洗脸,说洗面奶没有了,打开手机tb下订单。
6:50,挤到我冲澡的淋浴间里“吃早餐”。
7:50,吃早餐。
8:10,送我出门。
8:30,【接消息】在织毛衣。
9:30,【接消息】洗好衣服在晾,抱怨床单难甩干,污渍洗不干凈。
10:30,【接消息】做完两张近代史试卷,抱怨奉系军/阀,说想我了。发了壹张“早餐”图。
11:30,【接电话】在换衣服,说准备来吃饭。
12:16,顺利接到,壹起去食堂吃饭。
12:39,跟我回办公室,窝在怀里准备睡午觉。
12:45,看上去睡熟了。
13:24,被吻醒。
13:32,动身去学校看成绩,约定到了来电话。】
最后壹条明明白白写着的,没有错啊。
他合上本子放到壹旁的副驾上,轰壹声拉起车来,将再次忙音的通话掛断,迅速拨打第三遍。
【都——都——都——】
有没有可能真的在上厕所?林曜偏执的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小箐今天穿的短裙,如果听不到的话...
他的思绪飘出去,想象着她将裙子撩起,褪下丝袜小心蹲下,咬紧下唇握着手里的纸巾,既要註意不打湿裙摆,又要註意不能让手机掉出去...等会!他在想什么呢?!林曜迅速打断自己的思绪禁止后面的糟糕场景,颤抖着捏紧手机,两耳通红。
【都——餵~林叔!】
“嘶!”他吓了壹跳。
“...?林叔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
林曜吞咽壹下,左手紧攥着方向盘开动起车,讲电话接到广播蓝牙上,心中高涨的焦虑感轻易平復,红潮却蔓延上白皙的面颊。他镜片后的双眸倏地闭了闭,努力抗拒脑海中因她声音而起,挥之不去的各样画面。
“欸~~~听声音就知道你在紧张~”她轻笑起来,故意揶俞他。“林叔壹紧张,肯定就是在想些色/色的事情~是什么啊?丝袜play吗?”
......。
“小箐,你唉...咳,你在哪?”他打了个左转向,壹脚油门飆上去,转移了话题。
“哼(╯^╰)在校门口吶跟踪狂先生~”
他听到她不满的哼了壹声,没再追问。
“我大概还有五分鐘左右,”他看了眼表。“如果不堵车的话。”
“我知道了,那你小心点哦。”
“嗯。”
“揪~”
对面传来壹声响亮的亲吻,随即便掛断。车内自动换上了宗次郎的陶笛,还是早上他听得那首歌。
红灯的时间和在路上枯燥而无趣,如同小说家笔下干巴巴的过渡段落,让他感到尷尬而无措。林曜修长的食指在方向盘上不时敲打,塞满脑海的都是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孩。自从病情的癥结从读数改为了她之后,他已经非常习惯利用闲暇的、碎片化的时间,在脑海里壹遍遍描摹她,这种近乎病态的强迫行为完全无法中止,可他却丝毫不感到困扰。
他非常乐于这样做。
不过半年,他已经完全忘记她不在的那几十年的时光,他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她的人生他是怎么度过的?
如果早点遇到她就好了。
早点遇到她,在她孤独壹人的时候将她收养过来护在翼下,不去吃这么多苦。那样她就不会每次下雨打雷都做噩梦,每次来例假都疼的小脸煞白,每次听到小孩的哭声就浑身发抖。
他怎么能错过她这么多人生。
林曜打了个右转向,不远处人行道前壹个明显的黄标昭示着前方500米有学校。
不过话又说回来,假设他早先认识她,收养了她的话,他们现在在法律名义上就是父女,而他跟小箐又是...
...该死,想象这种事情他竟然有反应了。
他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猛然收紧,咬紧牙关在精神上狠狠踢了自己壹脚,将这个思绪的毛球丢到识海深处,拒绝再拿出来。
还有壹百米。
林曜找了个地方缓缓将车停下,在挤挤挨挨的看榜人群中艰难前行,找寻焦箐的身影。
人数多的有点超乎他的想象,今年报考如此热烈,不知道她成绩怎么样。他昂首仔细搜寻着,壹只手在西装外套口袋中摸索手机。
“...叔~林叔~!”
他举目四望,找寻着声音的来源,高声回应。
“笨蛋你看哪呢!这边~”
啊...
他终于发现了,他的姑娘。
她竟然高高地坐在校园门口的墻头上,手中拿着放榜的成绩单,两条腿快乐的晃着,短裙下摆飘起又落下,公主鞋的后跟轻磕在石头上。她乌黑的发丝束起壹半披在身后,眉目弯弯双眼泛光,洁白的贝齿照在阳光下,笑的壹片大地春霖。
那张灿若夏花的笑顏伴着澎湃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金辉般的年华随着流动的时间肆意流淌,跳脱着林间初生幼豹般的活力,点亮了整个燥热闷热的夏季,亦点亮了林曜整个人生,暉耀的他怦然心动。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她笑的他头晕眼花,笑得他无力招架。
他们註定要在壹起的。
毋庸置疑。
“...我过啦!~是不是很棒?我看网上...少的,...这个成绩!...?餵,林叔你被定身啦?”
林曜楞在原地壹阵才听到她喷笑着打趣他的话语,他呆呆的向前走了几步,向坐的高高的焦箐伸出手。
“小箐,你...跳下来吧。”
“林叔能接住么?”她看上去有些担心“不会压坏你吗?我挺沉的哦~”
“能。”
壹个字,斩钉截铁。
“那我跳了哦~”
她吐吐舌头,叼住成绩单便向他伸出手,毫不犹豫便跳了下来,哗啦壹下落入林曜怀里。他紧搂住她被撞击冲的狠狠倒退了两步,本来已站稳的身体却不慎被后方突出的地砖绊了壹下,晃了壹晃,两人壹同坐倒在路边。
“林叔!林叔你怎么样?”他怀里的小豹子第壹时间瞪大双眼四处摸索着,两只小爪子忙乱的检查他。“有没有磕到哪里?腰痛吗?屁股痛吗?我压着你了没?快放我起来吧我再——”
“小箐,你要不...就嫁给我吧。”
“.........”
“什么?”
林曜看到她壹瞬间僵住所有动作,半晌才出声。
“我说,”他收紧双臂紧搂她,脸颊凑在她耳畔,微闔上双眼。“你嫁给我吧。”
“......”
“......”
“你...”
他感觉到好壹会,她的手才小心的回拥他,越来越用力,直到抓皱他的西装。“你求婚好歹正式壹点吧笨蛋!”
“...呵,我有很认真在求啊。”他摩挲着她的后背,渐渐微笑起来。
“下跪呢?”
“我都壹把年纪了,你忍心这么折腾我么?”
“那戒指呢?”
“等会我带你去买?”
“...算了吧,太贵了。”
他感受到她抽了抽鼻子,孩子气的胡乱将眼泪抹在了自己肩上,不禁伸手抚摸她的头顶。
“那你说要怎么正式?”
焦箐撅着嘴解开手里放榜单的红绳,从他上衣口袋里抽出签字笔,在手腕上端正的写上了【赠林曜】,将红绳绑在手腕上,又粗鲁的拽过他的手腕如法炮制,另壹头绑住了他的手腕。
“跟你讲,以后领红本的九块钱要你请!”
她湿漉漉的双眼吊起来,兇巴巴的色厉内荏,攥紧他外套下摆的右手颤的不可抑制。
“好。”
他笑着点点头。
“你、你要很健康知道么,年纪大了走得太早我可不给你守寡!”
“好。”
“以后...我打扫家务你来做饭。”
“好。”
什么都好,小箐。
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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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很久,这篇短文终于完结了,关于我的拖延病真是抱歉诸位。
我要开始啰嗦了,你准备好了么?【笑】
原本《林叔叔》是作为《人鰻》的附属才出现的,初衷是想报偿壹下那个强/女干未遂的倒霉蛋,谁想到《人鰻》封书数月之后才迟迟完结。程玥本身其实没有问题,脸也还是二十岁的样子,只不过焦箐能够看穿表象,认出了他真实的年纪而已。
所以他才想要她嘛。
说实话,我之前从没写过林曜这种纯白的男性,或者说没有从未堕落的时候开始写过。说句偏心的话,我很爱他。
看见靦腆的人都会忍不住要调戏壹下,看见干凈的人总觉得要玷污壹下。
这是我的劣根性。
其实拖拖拉拉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不熟悉而卡文,还有很大部分的性格原因。爱偷懒,又因为见识短浅而很脆弱,所以被数度红牌之后就懈怠而灰心,早就列好的大纲也弃在壹旁,停了很久。但是已经壹个猛子扎进了这个深潭,中途停下时,看到别人狂奔壹样的前进又很不甘,只好接着懒懒散散的再度上路,结果发现也还挺好。
我满喜欢的壹位作者曾经说,比起作文班,你先给我写出四十万字来!写出来之后你就不会问我该怎样写才是方向了。
这是句很严厉的说教,我却很喜欢,因为我并不是个会因为应援和鼓励前行的家伙。
这个话之前壹直都不太敢说,但是我现在想放在这里——
我的朋友很少。
你们也不是。
你们是我隔着电波,心地善良又可爱的、遥远的爱人,是我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珍而重之收藏的渊者之花。
而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长着尖刺,在我躲懒的时候伸出来,高声呵斥着把我从除书本以外的任何地方拽出来,拉扯到电脑面前,将我拋入这个深坑满布的世界,快快的更新。我希望你们想到的时候能够鞭策我,而不是看完最新章便关上网页。
这是我作为壹个小小的写手,对你们的期待。
最后,欢迎你来这里玩。
请记得——
我永远爱你。
祝你早安、午安、与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