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绍元往回拉了绿浮的手。
远处,剑影抱剑警惕地监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绿浮躲在哥哥身后,悄悄瞥眼谢殿春。
他没看她,只望着那御林军的头儿盈盈笑着。
绿浮明白,先前裴绍元待自己也有些莫名。可她见识了谢殿春的狠辣。
谢殿春连亲生妹妹都尚且不手软,又何况待自己?在他身边怕是活路难求。哥哥却不一样。
那次意外,裴绍元宁愿自伤也没伤害自己半分。
在他身边才有活路。
念头这般想过,裴绍元已搂了绿浮的腰,欲要乘风离去。
御林头儿见情况不妙,挥刀攻上,“拿下绿浮!”
数以百计的御林军齐齐冲上去。
裴绍元不紧不慢地搂住绿浮,往外夜空上飞腾而去。夜色下他回头,挥袖扔出不计其数的棋子,每一粒直攻敌方命门。
御林军躲开了攻击,再看时,茫茫夜色下已没了绿浮的身影。唯有风吹叶飒飒,月光清浅。
他正要轻功追去,高处的剑影忽而跳下,拦在他面前。与剑影同行的,还有许许多多健壮高大的男人。
那些男人不属于锦衣卫,每个人的眼下都有一道浮萍的黑印。
谢殿春瞳孔缩了缩。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 iz ai14.c o m
玄光不敢相信地往前几步,“这是……苗疆的兵?”
他看着剑影,“你们到底什么人?”裴绍元再说自己并非世子,但他与谢殿春打过太多交道,锦衣卫的人不会把他们认错。
剑影瞥下的眼冷光流转,并未搭理玄光。
御林军不敢耽误,可也知道苗疆山兵不好招惹,他们动作迅速,出刀敏捷,最擅长游击。
他道:“苗疆与盛朝井水不犯河水,我觉得你们还是……”
剑影淡淡道:“谁说我们出自苗疆了?”
御林军头儿说:“你们是诏玉的兵!这还能有假?!”
剑影冷笑了声,“看来你在盛朝那狗皇帝身边待的时间挺久嘛。”待得久了,便知这浮萍乃是诏玉的象征,诏玉的兵曾经都由苗疆的芸娘掌控。
谢殿春若有所思地看着剑影。
莫非盛朝帝说的是真,芸娘当真没死?
御林军奉命抓回绿浮,眼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作战。
若是御林军赢了,绿浮有被抓回去的可能。但若是自己不能从盛朝帝手中抢回她呢?
谢殿春思索半晌,决定不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哪怕他觉得不能抢回来的概率只有三成,他也不敢冒险。他承担不了绿浮可能会死的后果。
他只要一定。一定不能让绿浮被带走。
想至此,谢殿春慢慢踱至御林头儿身后,含笑道:“将军别激动,加上本官的锦衣卫,你有千计数的人,而他们却只有百位。如何能是你的对手?”
将军转头:“你会帮我?我可不信!”将军混迹宫中,哪里不晓得谢殿春这春风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狠辣的心?
“你不信本官,实在让本官惭愧啊。是本官……哪儿做得不够好吗?”谢殿春垂眼,一副惋惜喟叹之样。
将军正要说话,忽见谢殿春拔刀,他速度极快,仿若虚影。将军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一剑毙命。
胸口传来刺痛,将军低头,只看见染了自己鲜血的剑被谢殿春抽离。
谢殿春抬高长剑,手指轻轻抚摸过长剑上的温热鲜血,笑道:“将军实力不济,死于世子裴绍元之手。世子殿下杀害御前将军在先,劫持陛下要抓的绿浮在后,而后遁逃不见踪影。”
谢殿春眸底蔓起绯红:“玄影,传信入京城。恳请陛下为本官加派人手,盛朝上下,通缉世子裴绍元。”
其余的御林军见此,慌乱无比。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群龙无首不知该如何。
剑影道:“谢大人真是好计谋。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这谎言编得属实逆天了。”
“是吗?”谢殿春持剑走近了其余御林军,眨眼间便抹掉其中一人的脖子,那人瞪大眼断了气,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一个个杀光,又哪里还有什么眼睛?”
言罢,谢殿春看向自己的锦衣卫,“至于你们,都知道本官的手段。谁敢出去多说一个字……”
锦衣卫士兵们纷纷低头,异口同声:“小的们只看见世子杀了将军,劫走了绿浮姑娘!”
谢殿春笑容愈深。
真是好忠诚的一群狗。
但她……却连他们半点儿忠诚都没有。戾气占据了谢殿春的大脑,他急需发泄这些戾气,那些御林士兵成了最好的人肉靶子。
谢殿春单手持剑,冲入御林士兵中。手起刀落,鲜血四溅,哀嚎四起。
谢殿春杀红了眼,心里那口不上不下的戾气得以纾解,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滔天的恨和怒。
芸娘的惨剧历历在目,这些人死不足惜。他不信芸娘还活着。绝对不信。
谢殿春杀光了所有御林军,疯魔的状态吓到了锦衣卫士兵,全都发抖发憷地看着他。
直到最后一个御林军倒在谢殿春脚下,谢殿春被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激荡得胸口恶心,他胃里一阵翻滚,捂住胸口弯腰剧烈干呕起来。
干呕之后,整个人跌倒在地,不住的发抖。也没了力气,也没了戾气。只一个劲的发抖,满眼是恐惧的血色。
玄光急忙上前:“我扶大人进帐!大人发病了,玄影去拿药!”
玄影愣在原地:“药没带。”
玄光把谢殿春背起来,“救命药你怎么不带?大人的病你不知道?!”
玄影着急地说:“是大人说不带的!我带了,又被他扔了!他说这次他不会再发病了!”
玄光懒得跟他争,背着谢殿春进帐。
谢殿春虽在发病,可意识还是清楚的。他也听清了两个属下的对话。
为什么要让玄影扔掉药?
因他以为,裴绍元就算没有被自己制服,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内来找绿浮。他没想到裴绍元养的复国势力已经这么庞大,更没想到盛朝帝丧心病狂,为了抓到绿浮派出御林军来。
但凡今夜没有裴绍元,或者没有御林军,他都能留下绿浮。
不,这些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绿浮不肯留下。无论今夜他们来不来,自己都注定有天会失去她。毕竟她永远不会安分,永远想尽办法逃走。
病态混乱中,谢殿春仿似又看见了绿浮。
她扎着双丫髻,坐在城隍庙的佛像面前,揪着谢殿春的耳朵怒喊:“你不是说替我给师父洗衣裳?为什么没洗?师父骂我了!你拿什么赔给我!”
谢殿春还嘻嘻哈哈又大喊大叫:“好疼好疼!好阿浮,美阿浮!我把下个月的零嘴钱都给你!”
“才一个月?”绿浮噘嘴。
“两个月?”
“就两个月啊?”绿浮眼睛亮了。
“三个月行不!我最多就三个月啦!你也给我留点!”
“行吧行吧,勉强饶你。不过还得再加给我洗一个月的衣裳、抄两个月的功课。”
“都应你!”
“……”
谢殿春趴在玄光的脊背上,没意识的勾起唇。唇角有血线流出。他嗫嚅着唇,说着什么。
玄光把他放倒在帐里的地榻上,“大人,您说什么?”
实在听不见,玄光趴下去听。
“阿浮…所有零嘴都给你,给你洗一辈子的衣裳…你别让他也喊你阿浮,别跟芸娘走行不…”
玄光愣住。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谢殿春。
那双瑞凤眼的下压眼尾,滑出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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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浮跟着裴绍元落脚在一处早茶佘里。
天灰蒙蒙亮,煮茶人起得早,热情地招呼兄妹二人。
绿浮刚准备坐下,忽感心口剧痛,如有什么虫子在那儿爬行啃噬。
她脸色瞬间惨白,单手扶着茶桌,险些摔倒。
裴绍元急忙扶住她:“妹妹哪里不适?”
绿浮疼得说不出话来。身上瞬间冒出冷汗,犹如寒症发作一样寒冷。她猛地栽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接受入骨的寒冷,忽然又热了起来。
仿似又回到了几年前那场粮仓大火里,烧得她心肺都干裂剧痛。
“绿浮?”裴绍元把绿浮抱起来,感觉到她的忽冷忽热。她紧锁眉头,口中发出痛苦的嘤咛。
煮茶人见状也吓了一跳,“妹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这时,裴绍元发现了绿浮锁骨处的浮萍在闪烁着红光。那处皮肉眨眼间凸了起来,鼓起蝎子形状的东西在底下蠕动…
“天地蛊?!”她怎么会被下了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