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年过四十,满头珠翠的云鬓上虽已染了风霜,但昔日风华绝代的神韵犹存,如今更显雍容华贵。
她已在慈宁宫的后殿里跪了半晌,殿内宫人蹑足屏声,唯恐扰了太后清修。
掌事宫女玉兰掀帘进了后殿,她悄声行礼后便静立在一旁等待太后起身。
一刻后,太后被近侍扶起,她便立刻挥手屏退左右。
“娘娘,阁老按您的吩咐,已着人备礼送去了李府,那李侍郎立时收了,对咱们阁老感恩戴德。”玉兰回禀道。
“李家不敢不要,李平在lt;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gt;官场上当了半辈子的滚刀肉,最是识时务。只是他那儿子资质平庸,不堪大用。”
太后缓步走到贵妃塌前,由着玉兰扶她坐下。
“来人回禀,李家公子模样甚好与公主很是般配。”玉兰察言观色,及时递上清茶。
太后撇了她一眼,仿佛对这话起了玩味,她抿了抿盏中的茶水,既而开了尊口。
“皇帝近来愈发独断,赐婚大事竟也不同哀家商议,怕是看上了端阳身后的镇北候府,想要人家对他俯首听命,以为不把公主嫁到咱们手上,便能卖项家一个人情。”太后把茶盏搁到案上,面上带了些讥讽。
“镇北候狼子野心,当年先皇后把公主夺走养在身边,让您与公主骨肉分离,死后镇北候府又横插一脚,让公主与您离心,实在是可恶。”玉兰姑姑最会讨太后欢心,她这几句骂到了太后心坎上,虽是不敬,但太后也没有出声阻止。
“端阳如今常不在京中,哀家着人去寻也不能探其行踪,宋翎把人藏的很好,总是不让哀家放心。”
她嘴上担心的很顺口,但眼里却冰冷异常。
“娘娘放心,殿下婚期将近,就快回来了,国师总不能拦着不让殿下回京。”
玉兰一边宽慰着她,一边给她换了一盏新茶。
泼墨般的寰宇笼罩在济州城上空,夜已深,城中百姓皆已闭户,空荡荡的街道上除了廖廖几声狗吠伴着更声阵阵,便再无任何声响。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更夫王二今夜当值,他掐算着时辰敲响了手中的梆子。
春寒料峭,王二在午夜的寒风里瑟缩着,他搓了搓手,加紧脚步走过穿堂的胡同。他所在的甘水巷地方不大,一刻的脚程便能逛完,他走了十几年,对每一条路都了如指掌。
不多时一座宅院就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宅院几乎被黑夜吞没,若大的院子里竟无一丝灯火。
那是平帝年间就荒废下来的宅院,据说之前是一位富绅的住所,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了人烟,传闻那富绅一家被人灭了门。
这宅院就成了鬼宅,白日里还好,到了晚上,森然的鬼气能让周围的一切活物都退避三舍。
王二今夜本不想走这条路的,但他这会儿有点内急,便想着抄近路赶回家去,不得已才到了这里。
一阵阴风刮过他的脸,惊的他一哆嗦,他几乎跑起来,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不容易过了那宅院所在的巷口,他终于松了口气,但就在这时变故陡生,只听“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在他耳边炸起。
王二惊恐的转过身,一截黑影落在他的身后,他手上提着的灯笼照亮了那物事的轮廓,这才发现他跟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大眼瞪了小眼。
“啊啊~鬼!有鬼!”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打翻了灯笼里的烛火,腿间的衣物湿了个彻底。
下一刻他无声无息的倒下,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身影融在黑暗中,能依稀辨别的出是个男人,他手脚麻利的将昏死过去的的王二拖到墙角,还细心地把掉到地上的灯笼放在其身旁。
接着他转身走向那具尸体,灵巧的捏了个手决,下一刻一道蓝光从他手上飞出,如灵蛇般缠上了尸身,那落在地上的死鬼竟被他轻松的浮在了半空中,接着他身形一闪连带着尸体消失在了暗夜里。
此刻在刚刚王二经过的废宅内部,竟有隐隐的火光闪过,本该空无一人的宅子里,今夜却来了数位不速之客。
宅院中央的天井处此时整整齐齐的躺着一地的尸体,与刚刚那位吓煞王二的仁兄死的如出一辙。
庭院中央立着一小撮手持火把的黑衣人,他们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摇曳的火光中身影竟有些模糊,像是这暗夜里烟尘,
再仔细一瞧天井上方,似是有粼粼暗光流转,这是被人布下了结界,与外间隔绝。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地的尸体都是死于他们之手。
另有一人立于他们身侧,火光有限,看不清他的脸,只能辨认出其高挑的身形。
此人身处一地血污之中,竟如同在自家庭院闲立一般,正在擦拭长剑的污血,血迹从剑身上缓缓滴落,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殿下,刚逃走的鬼修已被属下毙命,他死前一刻用了传送符逃走,辛阳已去追了。”从后宅回来的黑衣人对着持剑者行了礼。
“连个刚入门的鬼修都抓不住,你们能耐挺大的。”
冷淡疏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声音肃肃如山间清风,又带着些忽远忽近的飘渺,让人一时辩不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