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周清弈的耳朵里,激起他心湖的阵阵涟漪。
太子微笑道:“扬州的乐师最是出名,千里迢迢而来,费用不小啊,皇叔真是舍得。”
荣亲王哪里舍得,心里跟割肉一样疼,还是得强颜欢笑道:“只要能令殿下们怡情悦耳,也是那些乐师的福气了。三殿下若是有兴致,散会后也可一同前去。”
有权有势,要玩漂亮郎君,有的是法子,宋执觉得不必在人前说道。
他不屑与宋翎为伍,委婉相拒:“不必了,我府上自有蓄养的乐师,论起拨弦弄调之音,也是不俗的。多谢皇叔相邀,不过,此等福气还是留给二哥独享吧。”
宋翎朝荣亲王点头,满意地微笑,恨不得马上从这个无聊至极的诗会上离开。
瞧见宋执用流连的眼光看着周清弈,宋翎突然生了心思。只见他勾唇一笑,伸手指了指身侧的位置,示意殿中站着的那位清隽郎君:“周大才子到我边上坐吧。本殿下这会儿想与你喝几杯,顺便讨教一下音律之道。”
讨教两个字念得尤其重,昭华殿下风流名声在外,席间有人了然,掩口暧昧地笑。
宋执眼神恨恨的,有种被他看透的恼怒。
周清弈也是察觉到不对劲,但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荣亲王已经折损了一大笔钱,不愿宋翎变了心思又提出什么别的要求,他赶紧推了推周清弈,低声催促:“二殿下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快去。”
周清弈知道荣亲王每年都为怀才不遇的进士及学子引见权贵,此番来京城找他更是花了不少家里的银钱,才得以见到荣亲王。
他只希望自己能被伯乐赏识,改变家里的命运。
踌躇片刻,他还是走到了宋翎身边坐下。
周清弈身上有墨香,气味淡淡的,清冷非常。
宋翎往他身边挪了挪,玉手置于案上,喝了点酒的他斜撑着身子,小声问道:“周清弈,你身上用了什么香?如此好闻。”
随着他的靠近,特调的香水掺着酒香朝着周清弈扑面而来,那味道似桃、似梨、似海棠,甜腻又诱人。
宋翎着敞领衣领,因肩背微弯姿态露出大片雪白,令周清弈心跳加快。
他不敢看,坐直了身体目视前方,言简意赅:“小人家境清贫,未曾用过香,无法告知二殿下。”
宋翎不理会他的疏离冷淡,顾自浅浅一笑:“无事。周大才子,你知不知道,本殿下对香颇有研究。若是你到我府上唱几个曲儿,我送你几瓶上好的香也未尝不可。”
明目张胆的邀他到府上,难免有些轻佻风月之意,周清弈不知道这昭华殿下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周大才子怎么不说话?”宋翎又凑过去,他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逗人的恶趣味。
周清弈眉下长睫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神躲闪:“二殿下逾矩了。”
宋翎觉得好笑:“逾矩?可我就是规矩呀。周清弈,我府上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有,亭台楼阁还参照了江南的格调,你确定不来一观?”
言罢,他轻晃着酒杯,笑得勾魂摄魄。
周清弈见他毫不掩饰的笑意,立时就懂了,二殿下对他无关感情,只是想更进一步的捉弄他。
他心中羞恼,但面上还是作出诚惶诚恐之态,恭声道:“不敢去府上叨扰殿下,清弈位卑人微,受不起殿下的抬爱。”
宋翎搁下酒杯:“自相矛盾。若你不想受权贵抬爱,又何必到这里来?”
诗会上都是想要被“抬爱”的才子们,自从周清弈坐到宋翎身边后,他们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怨怼。
“我只是想为国效力,凭着我自己的本事,而非谄媚择主。”周清弈转而一本正色,直言相拒。
“呵,你可知多得是想要爬进我府中的人,哪怕只是给我做个玩物,也有人前仆后继。”宋翎冷眼看着台下那些已经择主的才子们,仿佛在嘲笑周清弈的不自量力。
周清弈表情微愠:“清弈在余杭老家已有未婚夫郎,还请二殿下不要频频出言伤人。”
“我说我要你了吗?”宋翎冷哼,又不以为然道:“未婚夫郎而已,我还以为什么事。你和他睡过了?”
第4章 迷香
周清弈默然,这么隐秘的私事,二殿下居然当面问得这样坦荡,看来正如传闻所说,此人无法无天,荒唐到了极点。
宋翎见他不答,突然笑起来,说得更直白了当:“看来是睡过了。”
景朝民风开放,有情人相处时不设大防。恋情自由,若是谈到你侬我侬之时,即使未婚,共度良宵也是有的,这事不足为奇。
若是权贵之中,那就更乱了。
他们位尊倨傲,有些在婚前婚后蓄养男宠不说,一不如意还会休夫、和离。
其中有几位好男风的大臣,甚至连嫁娶的婚宴就办了五六七八次。
周清弈在心中叹了口气,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未曾明媒正娶,岂能无媒苟合。二殿下切莫胡乱猜测。”
这话既表明他与未婚夫郎关系清白,也暗指他不愿违背名分,随随便便与人行苟且之事。
宋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自顾自道:“嗯,看来你还挺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