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看出这位小姐在来到这里之前一定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因为即使是最富裕最有权势的巴黎贵妇们,都难以养出这样透净的肤色和柔顺的长发。
她让男人想起深藏在海底的珍珠,摇曳在晨曦中的百合。纯净,又美好。
戴着手套的五指慢慢收拢,男人下意识地拂过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对方手背细腻的触感。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距离另一个人这样近。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吻另一个人的手!
上帝难道还没有抛弃他吗?
那在抚摸她的脸颊时,就在心底滋生出的那一种渴望突然又强烈地涌现出来。
他想起幼时在卢旺曾误闯进过他房间的那一只百灵鸟,冥冥之中他觉得它大概是上帝派来的使者。
为了留住那小小的生机和陪伴,他关上了自己的窗户。冒着被毒打的风险,他悄悄偷来家里的小麦和牛奶,日夜和它唱歌说话。可那只鸟还是疯狂地在他房间里乱飞,在三天不吃不喝之后,因为体力透支死在了他的地板上。
那天晚上,他将它冷掉的尸体放在他的枕边,终于拥有了他幻想过的陪伴。
虽然只有一夜。
现在,这个突然掉落在他生活里,像珍珠一样的姑娘,如果他将她小心捡起,擦去浮尘,然后用最华贵牢固的蚌壳细心珍藏,是不是就能一直拥有?
面具完美地掩盖了男人脸上的贪婪,只有那双闪烁的眼睛里泄露出他此刻心绪的激荡。他没有丝毫抵抗,任凭自己屈服于这火热渴望里。
他开口,声音温柔又甜蜜,如同塞壬的歌声一样迷惑人心,引诱着她跌入他的陷阱:“如果您无处可去,请尽可把这里当作您自己的家一样住下来。”
苏冉闻言惊讶地抬头,看到刚才还泛着冷酷色泽的眼睛此时竟流露出火热而明亮的色彩。
“我的宫殿虽只为我一人修建,但装下您这样一位娇小的小姐还是绰绰有余。”他行了一个贵族的礼节,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从容优雅的美感,“在此之前,我要先请求您的原谅,它还没有布置完美,如果您选择留下,还需要请您多容忍几日这里的杂乱。”
苏冉受宠若惊地睁大眼:“您为何要道歉?从头到尾都是我给您添了麻烦!”她不自觉地想要上前一步,脚下却差点被地毯的边缘绊倒。
男人的反应比她还要快。他伸手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扶好站稳。
“当务之急,是帮您找一双合适的鞋。”两人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刚刚平静下来的血液再一次翻腾起来,他垂下眼,害怕眼神泄露出自己的秘密。
苏冉只觉得眼前男人一矮,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掌便握住她的右脚脚腕,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的脚面抬起,把她的脚放到了他左手的小臂之上。
苏冉被男人这一连串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用自己小臂的臂骨在测量她脚掌的长度。
这个时代的法国贵族,都是绅士得如此不拘小节吗?
她忍不住想。
量好尺寸,男人满意又小心地放下她的脚,抬头看到她脸上呆愕的表情时,起身的动作一下变得僵硬。
“您生气了吗?”他还维持着单膝半跪在她身前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和紧张,“我只是想要测量您的尺码。”
他刚才的动作彬彬有礼,又因为一直戴着手套的缘故,并没有让她觉得冒犯,甚至还有一种自己被悉心呵护的错觉。
苏冉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仔细想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很快把这件事和刚才的吻手一样,归为一个二十一世纪东方人的少见多怪。
不过男人单膝跪地的动作还是让苏冉十分无所适从:“先生,您快起来,我怎么会生您的气?”她想要把对方拉起来,又不确定这样的肢体接触在这个时代是不是太过越界,“我只是惊讶您对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实在是太好了,您不怕我对您心怀不轨吗?”
“我相信您。”男人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深深望着她,准确的说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太久,“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您的出现,简直就像是神的恩赐。”他将右手放在心口,磁性的嗓音中一种近乎于决绝的虔诚让人感到迷醉,“您愿意留下来吗?我以生命起誓,绝不会伤害您半分。”
男人庄重起誓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拒绝,此刻的苏冉也别无选择:“当然。我只是担心永远都无法报答您这样的恩惠。”
“您愿意留下来,与我这躲在地下的可怜虫作伴,就是最好的报答了。”男人静静地说。
测量了她的尺码之后,男人还仔细地询问了苏冉的喜好和其他的需求。苏冉表示只需要一些最简单最普通的换洗衣物,并再三叮咛一定要买最普通最便宜的东西便好。
男人听了她的要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临走前十分体贴地将自己的披风留给了她,还搬了好几大箱书摆在她身旁,供她消遣打发时间。
如果说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唯一带来的惊喜,那便是她无师自通点亮了法语天赋。刚才男人夸她的法语说得像巴黎人一样好时,她只能干笑着应下了这份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