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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低下头来,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中的帕子被她捏出了一层层的褶皱,屋子里也能沉寂了好一会儿。
    江氏缓了一会儿,将心头的那口气给泄了,这才问她:“你与武安侯夫人是怎么商量的?”
    周氏道:“武安侯夫人的意思是过两日她便上门来见见府上的姑娘,从中、从中挑选一个......”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江氏转着念珠的手都顿住了,她冷笑一声:“挑一个?我长宁侯府的姑娘,便让他武安侯府随便挑选?当是宫里选秀呢?”
    周氏脸色发红,也觉得羞辱:“婆母,是儿媳给长宁侯府丢脸了,儿媳也实在是没办法。”
    到底是顾幽逃婚在前,长宁侯府不占理,人家想要另选一人做新娘,也只能任由他们选了。
    江氏想了想,然后吩咐道:“你让人将府上适龄的姑娘都叫过来。”
    周氏解释道:“今日她们都出府去了,听说学子们在长安楼举办了诗会,她们便一起去凑热闹了。”
    江氏道:“派人去将她们请回来,直接请到这里来。”
    周氏不敢再说了,只得应了一声是,然后便派人去将府上的几位姑娘请回来。
    长宁侯府有二房,共养育有五位姑娘,除了五姑娘顾滟比较小,其余的都是适龄待嫁姑娘。
    其中长房嫡长女顾幽最大,已经有十七岁了,她及笄之后便定下亲事,今年正是成亲的时候,婚期便在一个月后。
    往下是二房嫡女顾湘,今年十六,她爹顾二爷宠妾灭妻,母亲是个弱小无能的,生生地耽搁了,至今没有定下亲事。
    再往下便是二房的庶女三姑娘顾漪,是顾二爷爱妾许姨娘亲女,今年也十六,和顾湘相差不过三个月。
    这倒是个千挑万选的,奈何她一个庶女,纵使有父亲疼爱,可是那些权贵氏族之家也看不上她,出身太差的顾漪和许姨娘也看不上,也耽搁着。
    余下四姑娘顾滢今年十五,比谢宜笑小一些,今年六月及笄。
    周氏派人出去大约是半个时辰,便将府上的姑娘都喊了回来。
    因着今日出行,这几位姑娘都经过一番打扮,云髻巍巍,金钗玉簪,那一身一身的锦衣华裳,花红柳绿的,像是花园里姹紫嫣红的花,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娇。
    诸位姑娘站成一排,花团锦簇的,然后上前去行礼。
    “拜见祖母。”
    “拜见母亲(伯母)。”
    第5章 愿为祖母分忧
    江氏看着这一排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心里舒服多了,先前对周氏的一些不满也散了去。
    周氏这个儿媳,虽然她一直不是很满意,但是周家对她儿子有恩,她儿子又愿意娶,她不得不认下这桩亲事。
    这些年来,周氏做得也不错,经了她教了几年,主持中馈也是有模有样的,府里上上下下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管是家中的庶子庶女还是隔房的侄子侄女她都是没有亏待过的。
    江氏道:“都找个地方坐下来吧,你们今日出去玩了,可是去了哪里?”
    四姑娘顾滢是个惯爱撒娇的,江氏又是她亲祖母,与她更亲近一些,于是便凑上去娇娇道:“祖母,我们去了长安楼看了学子们对诗呢,写的可真好。”
    “哦?对诗啊,那倒是有点本事。”江氏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日子出去走走也好,这一届的学子,若是有看中的,到时候祖母给你们做主。”
    二姑娘顾湘道:“要我说的,现在看上不看上的,也没什么用处,少不得等人家高中了再说,咱们好歹也是一等侯爵府邸的姑娘,岂能轻易地许了人家。”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顾湘说话确实有些直,让人听着不大舒服。
    三姑娘顾漪摇了摇扇子,笑着说:“二姐这话说的怕是不对吧,这也不能端看人家能不能高中的,若是喜欢的,哪怕是嫁过去吃糠咽菜,我也是乐意的。”
    顾湘心中鄙夷,心道便像是你娘一样,与人私通于人为妾也是心甘情愿吗?
    不过她好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跟顾漪争吵起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想想便冷哼了一声,不做声了。
    江氏冷眼看着这两人之间斗争,笑了笑:“好了,今日找你们过来,其实是有一桩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
    “你们大姐的事情你们也知道,祖母也不多说了,武安侯府的意思是,要在咱们府上再选一个姑娘嫁过去。”
    “到时候你们大姐没回来,便说她突然得了病,让姐妹嫁过去续上这段姻缘,你们几个,可是有愿意的?”
    江氏这话一出,场面上静了静,四位姑娘停住了手下的动作,顾漪的呼吸都重了两分。
    虽然说替嫁颇有些不光彩,可是也要看嫁的是什么人家。
    那可是武安侯府啊!
    嫁的还是武安侯世子!
    这一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日后便是侯夫人了!
    在场的四位姑娘,除了年纪尚小的顾滟,其余三位都激动了起来。
    顾漪不敢置信:“祖母说的可是真的?那要嫁的可是武安侯世子?”
    江氏瞥了她一眼,缓声道:“正是武安侯世子,到底是你大姐与他没有缘分,如今婚期将近,武安侯府也丢不起这个人,眼下这种情况,只能换一人嫁过去。”
    “两家人都商量好了,先前已经说定的嫁妆不变,除了你们大姐母亲私下贴补给她的那一份要留下来,不过你们大姐的母亲也说了,府上另外给一个铺子一个田庄补上。”
    姑娘家出嫁的嫁妆有几个来源,一个是家族和父亲备置的,一个是婆家下聘的时候送过来的。
    另一个便是从姑娘出生开始父母给她攒的和她自己攒的,最后一份,便是母亲送的,这是从母亲私产里拿出来的。
    若是换一个新娘子,前面这两个是不能动的,但是后面这两个倒是可以改一改。
    江氏道:“阿滟年纪尚小,阿娇还病着,而且她虽然住在咱们府上,却是谢家女,便都不考虑了,你们三人可是有愿意的?”
    顾湘捏紧了帕子,心跳砰砰砰的,都要跳出来了。
    若是她能嫁过去,日后有了世子夫人的名头,那么她母亲和幼弟,定然不会再被欺负了?
    顾湘正想站起来说话,却被顾漪抢了先,她只见顾漪笑意浅浅地站起来,上前屈膝行礼,笑道:“既然祖母都这样说了,孙女自当愿为祖母分忧。”
    顾滢迟了一步,也接着道:“若是武安侯府看得上孙女,孙女自然是愿意的。”
    顾湘被顾漪抢了先,心中暗恨,也有些急了:“孙女也一样。”
    江氏见此,淡淡地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便好好准备准备,到时武安侯夫人会来见一见你们。”
    言下之意,到时候谁能嫁过去,便各凭本事,看看谁能入这武安侯夫人的眼了。
    “是,祖母。”三位姑娘对视一眼,表情各异。
    江氏点了点头,然后问周氏:“这个月的布匹布庄那边可是送过来了?”
    周氏应答道:“已经送过来了,昨日刚刚整理好,正想着让姑娘们来挑选,这个月的新衣也该做起来了。”
    长宁侯府的公子和姑娘们都有月例,姑娘们每月十两银子的月钱,布匹一匹,脂粉一套,要是府上订了首饰,额外还有首饰可以挑选。
    公子们因着要在外面读书,偶尔要与同窗们一起吃点东西什么的,花费多一些,故此月钱是同样是十两,却多了笔墨费十两,布匹一匹同样有。
    府中还设有绣坊,姑娘们可以将布匹拿去给绣娘帮忙做衣裳,一个月可以做两套新衣,若是得宠一些的,院子里可能还专门有一位绣娘为主子做衣裳。
    如今在长宁侯府上,也唯有两位姑娘是有专门的绣娘的,一位是嫡长女顾幽,另一个便是表姑娘谢宜笑了,这两位同样也是府上最有家底的姑娘了。
    顾幽身为侯府嫡长女,周氏平日里贴补她自然不少的,再有老夫人江氏也时常给她一些东西。
    谢宜笑虽然是表姑娘,但是周氏这个舅母待她不差,顾幽有的也会给她一些,江氏心疼亡女唯一的血脉,待她比顾幽还要上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她的。
    另外还有谢家那边呢,她还拿着谢家每个月给她的月例,谢家诸人对她可能没有多少感情,但她是谢家女,还是嫡支嫡女,该给她的也都是给的。
    为此,府上其她的几个姑娘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第6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江氏道:“见武安侯夫人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做衣裳也来不及了,那日穿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也不能缺了你们的,这个月便准了你们三人一人选两匹布,留着之后做衣裳。”
    三位姑娘闻言一喜,齐齐行礼:“多谢祖母。”
    江氏点了点头:“周氏,你亲自领着她们去库房挑选去,然后同她们说说规矩,免得到时候见了人不懂规矩,我有些乏了,都回去吧。”
    “是。”周氏应了一声,行了礼之后便领着几位姑娘出了门。
    一行人走了之后,江氏仍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目光看着门口,手中一下一下地拨着念珠,伺候的嬷嬷走了过来,小声询问:“老夫人,午时要过了,可是要吃些东西?”
    江氏摇摇头,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你说,阿湘、阿漪、阿滢这三人,那武安侯夫人当真能看得上?”
    嬷嬷沉默了一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答话。
    自然是看不上的。
    先前定亲的是侯府长房嫡女,这三个,一个是长房庶女,另外两个是二房的嫡女庶女。
    要说这二房嫡女,勉强还是可以的,到底占了一个嫡字,是长宁侯府的嫡女,可是顾湘的情况却又有些复杂。
    顾湘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虽为嫡女,可却也活得艰辛,她的父亲顾二爷是早年记在江氏名下的嫡子,如今三十多岁的人了,身上连个官职都没有。
    而且顾二爷在成亲之前,便被一个许氏女迷得晕头转向,两人珠胎暗结,在二房嫡妻孙氏进门之前,便有了一个庶长子顾知淞。
    孙氏柔弱可欺,整日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哭诉自己命运可怜,被一个妾室压了这么多年都翻不了身。
    如此,父亲一把烂泥扶不上墙,还宠妾灭妻,母亲软弱可欺,还有一个幼弟尚小,顾湘的处境实在是艰难。
    对于这样的亲家,武安侯府定然是很不满意的。
    良久之后,嬷嬷才道:“三位姑娘冰雪聪慧,生得也样貌极佳,自然都是极好的。”
    江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
    谢宜笑头昏脑胀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然后迷迷糊糊地又开始做恶梦。
    “...丢出去喂狗!”
    “丢出去......”
    “喂狗!”
    “...丢出去喂狗......”
    “喂狗!”
    谢宜笑再次从梦中惊醒,脑袋钝钝地疼着,她睁开眼睛看着帐顶,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她伸手摁住额头,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听见动静,明心便掀开床幔:“姑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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