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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选择在她大婚那日杀了阿翁,只怕是圣上给赵楚两家的教训,因为圣上多疑,而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圣上的狭隘心思。
    定国公府的马车行驶起来,碾过一地花瓣,迎着夕阳而去。
    居然就这么走了?
    阮珩愕然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这是那丫头的做事风格?不吭不哈不怒不嗔不发作的,他疑惑的看向赵怀瑾,只见赵怀瑾正凝视着走远的马车。
    夕阳渐沉,蓝色的锦囊还躺在车板上,楚言没发话,青婷也不敢去捡,直到下车见郡主视而不见的神情,她忍不住问:“郡主,这个该怎么办?”
    第6章
    锦囊因为车里的光线不甚明亮,看的不太清楚。楚言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东西到底是故意还是意外落入车里的,同时也意识到,与赵怀瑾撇清关系,非朝夕之事。
    “春来,坊门关闭前,把锦囊送去阮府,一定要亲手交给驾部员外郎阮副郎。”
    青婷愣住,给阮珩?这是何意?
    楚言走进院里才知道定国公已经回来了,正在堂屋里等她。她加快了脚步,只见屋里定国公正在喝茶:“阿翁,您不是不回来用晚饭吗?”
    定国公放下茶碗,原本微皱的眉头因为看到孙女而松开:“听秋来说太后让你进宫,我就回来了。”只是他又不能进宫,只能在家焦急的等着。
    楚言心里一暖:“阿翁是在担心我?”
    定国公招手让她过去,温声道:“我担心你身体不适,坐马车会不舒服。”
    “阿翁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今日进宫不仅见了太后,还面见了圣上,二圣都很关心我。”楚言轻笑道。
    定国公闻言,看向渐渐昏暗的天空,微叹:“是我老了,这两年总是多虑,尤其是瑶光殿一事,我总是担心再生事端。”
    楚言看着祖父黯伤的神色,鼻尖又泛起酸涩,她张口欲将自己重生一事告知阿翁,却又担忧,这等匪夷所思之事,说出来上天会不会又剥夺呢?
    心有所思,以至于青婷提醒,楚言才知道亥时已至,接她过青婷递来的含香茶漱口,发觉她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怎么了?有事要说?”
    青婷很有事要说,从昨天下午她就满腹疑窦,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郡主为什么把锦囊给阮副郎呢?”
    楚言了然,放下茶碗,抬头看着她反问了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青婷咬着嘴唇,想着以往郡主蛮横无理的举动,她不敢说。
    楚言却笑了:“以前我遇见了类似的事情都是把物件儿扔了,今次也应该捡起来扔出去才是,对不对?”
    青婷哪里能说对。
    “你觉得我那么做好还是不好?”楚言又问。
    青婷微微咽了口口水,她顶不准郡主是怎么了,行为举止大不如以往面对赵怀瑾时的乖张。但毕竟是从小陪伴楚言长大的,她不好说出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不好,现今还没和赵家订婚呢!
    楚言没有生气,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了,正是她的这些行为,赵怀瑾才厌恶她,她也是后来才幡然醒悟。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恨赵怀瑾,他不过是遵循父亲之命,不得不娶她。
    只是,明明娶了她,明明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赵怀瑾却从未碰过她。她升起和离的念头后,所想的就是找个寒门嫁了得了,她只需要次子继承父亲的爵位,自己的一生会怎样,不敢再奢求。
    “既然不对,我自然不会再做,不管日后我对赵御史怎样,你都不必奇怪,那些有违礼义廉耻的事,我不会再犯。”楚言淡淡的说。
    青婷听到“赵御史”和“礼义廉耻”这七个字,心里一跳,嘴唇动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服侍着楚言歇息了。
    门悄声关上,青柠看到青婷出来了,就低声问道:“怎么样?你问了没?”
    青婷瞥了眼紧闭着的门缝道:“郡主对赵二郎君约莫是想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
    “真的?”青柠难以置信,这一摔竟然大变了?
    青婷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应当是的。”
    青柠诧异的看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够坚定?”
    青婷心里一窘,拿手锤她,小声说:“快去睡觉!不然今夜你来守夜?”
    青柠连忙躲开,掩嘴闷声笑着轻步跑了出去。
    青婷脸上的燥红褪去,收拾着自己的床铺,不够坚定,自然是因为昔日郡主做的种种令人瞠目结舌、自己都应觉羞愧窘迫的事情。
    其实郡主只是对赵怀瑾无理取闹了些,面对其他郎君们都是安分守礼,不多言不多语。
    屋里的楚言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啼笑皆非,谁让自己的转变太大了,祖父不问,是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孙女始终是孙女。她嘴角微弯,打算后日去一趟上清宫,见一见凌虚真人。
    次日,阮珩赶着点卯的最后时分到达官署,自从昨夜进家门前收到楚言送来的锦囊,他就无语,看到这个物件就碍眼,应该给赵怀瑾才是嘛~
    他想着要不要去找赵怀瑾,走到院中就见到一顶坏了的肩舆,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副郎,这是昨天下午明河郡主乘坐的肩舆,路上华盖意外断了,差点伤了郡主,尚辇局送来修理的。”
    工匠刚说完,他的嘴角就一抽,原来是问罪的,顿时他觉得怀里的那个小小东西如烫手山芋,好呀楚小娘子,敢情是在这里等他!这么记仇,跟他妹妹一样。
    工匠看他神色古怪却没说什么,怕他责怪,便赶紧溜了。
    阮珩拿出锦囊朝上丢了丢又接住,看了许久,想起自己妹妹这几日,担心楚言又拉不下脸去看望她,真是让旁观者看着着急难受。若不是知道自己妹妹对赵怀瑾无男女之情,他还真的和外面的人一样,认为这对闺友因宪台青郎而反目成仇了呢!坊间流言实在可怕。
    宪台里,赵怀瑾正忙着翻阅去年的一桩旧案,阮珩过来时被他晾在一边,这厮不甘寂寞,手一抬,蓝色的锦囊掉到了书上,赵怀瑾一看眸色微沉,抬眼看他。
    阮珩笑嘻嘻的挨近他问:“眼熟吗?”
    赵怀瑾没说话。
    “你就不好奇,这小玩意儿是怎么到我手上的?”
    赵怀瑾依旧不语。
    阮珩已经习惯了自己说上三句,他才会高开贵口的相处方式,接着道:“昨夜茜茜特地让人送来的,刚开始我还没认出来,还以为她改变心意,要青睐于我了呢!”
    赵怀瑾冷他一眼,伸手把锦囊扫到一边,道:“我还有事,你若无事赶紧走。”
    阮珩却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眯眼瞅他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你有些奇怪?”
    赵怀瑾翻书的手微顿,问道:“哪里奇怪?”
    阮珩皱了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具体说不上来,总之是变了一些。”若不是跟他熟,一般人还真察觉不到。
    “没事你就回去吧!”赵怀瑾不再理他。
    阮珩摸摸下巴,看着他一脸冷淡的样子,总觉得自从他三日前在木兰小筑歇息过一晚后变了些,好像有些黯然伤神,也好像坚定了不少。
    “茜茜也有些奇怪,你们是约好的吗?”
    一支笔朝他丢了过来,阮珩侧身闪躲,没有拿走他带来的锦囊,顺了一块点心灰溜溜的走了。
    赵怀瑾在他走后,放下了书,盯着那只锦囊,眼神晦暗不明。
    第7章
    前世在上清宫的后山观雨亭里楚言被刺杀,今次再来上清宫她五味陈杂。
    凌虚真人与她祖父经常喝茶论道,已是知己。因此对她多有照顾,前世她鲜少出府,除了跟随周氏去各家做客,自己偶有的出行也是来上清宫,灵虚真人每次都悉心开导她。
    只是此次楚言刚说明要见灵虚真人,院门口的道士就说:“日前真人就说,郡主会来找他,是以早有交代,说郡主到来,将此物交给郡主。”
    楚言愣住,知道她会来?她看着道士从怀中掏出的信封疑惑:“真人不见我?”
    “真人说‘宠辱不惊,去留无意。顺其自然,何须疑虑。’”道士回道。
    这番话,前世她死前,灵虚真人就说过。楚言垂眼看着手中的信,心里翻涌不断,人的八字可以推算过去未来,所以灵虚真人难道已经推算到了天机?
    “真人还说,郡主与其来找他,不如到山下月老祠走一趟。”道士又说。
    月老祠?让她去求姻缘?
    楚言愕然,忍住了没有多问,许久才道:“既如此,请道长转告真人,明河受教,多谢真人。”
    “贫道知晓,郡主慢走。”道士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楚言在门外远远的看到灵虚真人在秀颀的松树下打坐,她在外面行了一礼才离开,没走几步又忽然停下,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望向另一条道路,这条路通往观雨亭。她望了一会儿幽深曲径,又看向手里的信,终是没有去前世她死的地方,而是往山下走去。
    青婷和青柠疑惑的对视一眼,月老祠?灵虚真人这是什么意思?她们家郡主要有新的姻缘了?
    楚言拆开信封,她的手有些抖,也不知灵虚真人给她的箴言是什么,她不禁屏住了呼吸,里面只有两行字——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车轱辘还在转动,马车微微摇晃,使得身子也在颤抖。她一瞬间觉得灵虚真人已经推算到她是重生的了,或者从她的八字上察觉到了不同。
    福兮,祸兮。
    “郡主,月老祠到了。”青婷提醒道。
    楚言回神,从她掀开的车帘看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的月老祠,多是年轻男女,面带期望,或有喜悦或有忧愁,一旁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枝上挂满了红绳,随风轻轻飘荡,远远看着煞是漂亮。
    楚言愣了一会儿,下了马车,一步一步缓缓朝月老祠走去,心里浮起异样的情绪,想要喷发却无处可宣。她在阶梯下蓦然停住,抬头仰望着门内,眸光宁静。
    形态和蔼的月老像坐在高处,一只手中拿着红线,一只手指着膝盖上摊开的一本姻缘簿,男男女女进入门内,跪拜求缘。
    路过的人见到是明河郡主纷纷扬目,都说明河郡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是仙姿玉质,不禁想:单这相貌就与宪台青郎是天作之合,性子骄横一些也无伤大雅。
    “郡主不进去吗?”青柠忍不住道,“凌虚真人不是说让来拜一拜吗?”
    楚言看着月老像,片刻摇摇头,她不敢再去求姻缘,只求能有子嗣继承爵位。
    她现在该考虑的是对前世的事坦诚还是隐瞒一部分?阿翁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过得美满安乐,也对赵怀瑾寄予厚望,倘若知道他花尽心思、甚至连命都搭了进去,孙女却过的酸涩凄凉,又当如何?
    她想着转过身,入目就见到巨大的槐树下,一个穿着靛蓝色常服的少年郎君侧身站在树下,正伸手去抱往他身上跳去的大橘猫,橘猫跳进他的怀里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好。
    “总是这么喜欢乱跑,”他抚摸着猫身子,轻缓的说,“下次信不信我不再找你了?”
    “呀!是燕郎!”周围几个少女低声惊呼,不需片刻,更多的小娘子、妇人都驻足侧目,视线落在抱猫的少年身上,瞧着名誉东都的俊美郎君。
    听到身后的声音,宫阑夕顿了一下才转过身。
    微风徐来,吹得满树红绳飘荡,吹得少年衣袍拂动,纱帽后的两条软脚巾子飘扬不落。
    他的眉间带着一丝倦意,目光疏淡,宛如山间无人知晓的一淌清流,而满树的姻缘红绳,又使得他沾染了一丝世俗的烟火味。
    兰台燕郎宫阑夕。
    楚言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虽然他的名声与赵怀瑾同齐,但她对他的印象很淡,除了“东都连璧”这四个字以及那只胖猫,还有就是前世,这个人若有似无的在触碰她与赵怀瑾之间的事情。
    老实说,纵然前世所有人都知道赵怀瑾不喜她,婚后过得也不如意,但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做了可以说是逾越的事。
    楚言没有想要跟他打招呼,只朝他礼貌的颔首示意便打算走人,谁知他却朝她走来。
    楚言只得停住,他说:“微臣见过明河郡主。”客气礼貌,而他怀里橘猫则像打招呼一样,对着她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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