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水。”司铖停住了脚步。
缸里的水只剩一半了,虽说没人叫他去打,可与其等着谭秀珠使唤他,倒不如他提前把该干的都干了。
“我也去。”苏雪桐拿起了搁在墙边的竹竿,摸索着下了正屋前的台阶。
谭秀珠从厨房里探出了头,“你不许去。”
“娘,我都好多天没有出过门了。”苏雪桐嘟着嘴,撒娇。
要不怎么说闺女是亲生的呢!
苏雪桐撒起娇来,颇得她的真传。
谭秀珠对着谁都能硬起来心肠,对着一个自己的翻版,却是万万不能的。
她纠结了片刻,一转身语气生硬地嘱咐司铖:“你看好了桐丫儿。”
司铖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一转身向着门外的时候,眼神中一片清冷。
白木河在白木镇的外头,镇上的大户人家用水,都是赶着驴拉着自家的板车,一次带回去好几桶,够一家几口吃上一两天。
苏家是有板车的,那板车的主要用途就是一月往城里送一回酒。
司铖不知道他没来的时候,苏家用不用板车拉水。反正他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了。
通往白木河的路,司铖一天要走上好几回,他腿脚利索,即使是挑满了两只木桶,这一路,他也顶多歇上一回。
可今儿这一路走的格外的慢。
一路无事到了白木河边,司铖回头嘱咐:“你就呆在上面,别下去了。”
说起来可笑,苏雪桐到河边就是为了瞧一瞧自己的倒影。
好检验一下这十来天的红薯减肥大法,到底有没有奏效。
她充耳不闻,比司铖还要先迈脚。
这河堤虽然不高,但很陡。
司铖眼见着团子冲了下去,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如果他不叫停的话,她会不会直接冲到河里去?
无独有偶,苏雪桐也是差不多的念头。
她在等司铖叫停。
眼见离河也就三两步的距离,她并不减速。
“停。”
苏雪桐的一只绣花鞋踏进了河边的泥沙里,另一只已经湿了一半,终于等来了司铖的声音。
他追了上来,一把将她给捞了回来。
团子的身上香香的,撞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有弹性。
就是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苏雪桐已经看清楚了,尼玛没瘦,绝壁没瘦,脸还是那么那么的圆。
她欲哭无泪,甚至为了昨天晚饭多吃的一块红薯,羞愤不已。
司铖扯着她的胳膊到了一边,语气稍有不善地说:“你站这儿等着。”
他放下了木桶,转身上了河堤。
不多时,就抱来了一堆小树枝,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儿火石。
“小叫花子,你干吗?”
苏雪桐睁着眼睛问。
“给你烤烤鞋。”司铖头也不抬地说。
“哦,你怕我鞋湿了,我娘会打你。”
司铖不置可否,弄好了火堆,又牵了她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
司铖伸手给她脱鞋的时候,她缩了下脚。
司铖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再不给她缩脚的机会。
苏雪桐愣神的刹那,鞋已经没了。
嗬,抖m居然也会来横的。
苏雪桐翘着胖乎乎的脚丫子,老神在在地坐在石头上等。
不远处的大路上传来了赶车的声音。
那条大路通往隆城,来往的车辆很多,偶尔还会有汽车经过。
苏雪桐并未在意。
王半仙儿给了车夫三个铜板,在白木河的河堤旁下了车。
他被谭秀珠驱打的事情,整个白木镇上无人不知。
饶是王半仙儿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丢人事都遇到过,也觉得他这张老脸没处搁了。
他左右一想,不若去隆城转一圈,寻几个冤大头,把过冬的生活费先挣回来。
他这一去不要紧,在城里碰见了大事儿。
若不是因着那事情,他也不会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这事吧,说来话特别长。
一个多月前,差不多就是苏家那个私生子来到白木镇的时间,隆城县长家的二公子与人在大街上起了冲突,脑瓜子被人开了瓢,当场断了气。
到现在,城里还张贴着捉拿凶手的布告,悬赏一千个大洋。
那布告上的画像也不知是哪个画师画的,格外的抽象。
不过布告上可说了,凶手的年纪也就十二三岁,且身中枪伤。
谭秀珠请他给闺女治病的时候,可是一五一十地告诉过他,那个苏家的私生子胳膊上有枪伤。
回来的这一路,王半仙儿已经打定了主意。
若没有谭秀珠驱打他在前,他没准儿还会跟她透露上半分,毕竟有她配合,好办事情。事成之后,大不了分她一百大洋。
可如今,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独得一千大洋。
只需找个法子趁那孩子落单,一棒子敲晕,再捆个结实,神不知鬼不觉带到城里去。
王半仙儿如此筹谋着,上了河堤,原是想洗把脸,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天黑,再想法子勾那孩子出来。
没曾想,一千大洋就在眼前了。
第8章 变态大佬(8)
王半仙儿的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要知道,他面前的还不止是那一千大洋,还有一个能通阴阳的小丫头。
一千大洋虽多,却不经挥霍。
若能将那丫头也绑了,留在身边,往后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这是人要发财,鬼神都挡不住的节奏。
几乎是与此同时,司铖也发现了河堤上的王半仙儿。
这人贼眉鼠眼,不提他办的那些事情,只看长相,就不大像个好人。
可这白木河也不是他家的,许他们在这儿,就也得许人家过来。
司铖心生警惕,一低头,拽住了团子的脚,先帮她把鞋穿好。
苏雪桐故意踢了下脚,小声唤他:“小叫花子。”
司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下,“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两个小娃娃,怎么在河边升起火来了?”王半仙儿克制了心底的狂喜,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他想着,先套套近乎,再伺机下手。
司铖正要应答。
苏雪桐扯了他的袖子说:“你别理他……鬼在勾魂呢!”后一句说的格外小声,却又保证王半仙儿绝对能够听到。
多日不见,王半仙儿脸上的血印子消了不少,若不仔细看的话,谁又能知道堂堂的七尺男儿前些日子被个妇人打的夹着尾巴乱逃。
世人可不都是司铖那样的抖m。
若换作她是王半仙儿,如此丢人的事情,再见了他们肯定要绕道走。
既不绕道走的话,那多半是要寻仇了。
观他表现,那肯定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半仙儿被气了个半死,却又只能假装没有听见。
哪知苏雪桐上瘾了似的,指着他乱喊乱叫,“鬼,鬼,鬼又变大了!”
苏雪桐觉得自己上辈子没做演员真的是可惜了,她演得极其逼真,洁白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就连声音也带着一股子瘆人的味道。
还别说,王半仙儿真的又被她吓住了。
他下意识猛一回头,嘴上却强硬道:“小丫头,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鬼吗?”
这句话还是他前年去城里给一户大户人家驱鬼时,那家的少爷说的。那位石姓的少爷留过洋,喝牛奶吃牛扒,长得如洋人一样人高马大,说出来的话也同洋人一般。
可石家的老爷不信那套,请他驱鬼,花了20个大洋。
王半仙儿自然也不信洋人那套,他信的是人鬼殊途,自然也信有盘横在阳间的冤死鬼。
看来这王半仙儿是真的被吓惨了,连世上本没鬼,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职业道德都去哪儿了?
苏雪桐忍住了笑,碰了碰司铖又故意道:“小叫花子,你可看好了我家的木桶和扁担,别叫那个鬼恼羞成怒给偷了去。”
司铖愣了一愣,倒是听懂了团子的话,把扁担摸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