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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然饭毕,茶果摆上来,才有人低声交谈。
    太仆寺掌车辂、厩牧之职,总国之马政,倒是与武官很有些关联。在座的都是四五品的官眷,比起文官女眷,朱绣与黄夫人却更亲近一些。
    黄夫人因问她年纪,儿女等事,朱绣一一笑答。黄夫人喜欢道:“我有个小孙女,同你一般的年岁。只是家里忒娇惯了,又因给她定的女婿守了三年的祖孝,耽搁到如今,到十月才得出门去。到时必定给你下帖儿。”
    人家先伸出的交好的枝条儿,朱绣自然得接着。况且这位黄夫人实在是个妙人,提起小孙女的婚事,满面都是喜悦,并不讳言孙女年纪大的事。能留女孩儿到这岁数,娇宠如昔,半点不怕人闲话,这样的人家,品性一般差不了多少。
    朱绣心里想,若是家去后打听着黄家没什么不妥,却可和他家亲近走动起来。湛家到如今的四品官位上,是祖上从未有过的事情,故交好友们多与湛家是差不多的人家,现在看来,湛家交际的圈子未免狭窄了些。就如今日,同品级的能与朱绣走在一起的亲友一个都无,朱绣毕竟年轻,轻易掺和不进去这些年长的太太夫人们的圈子。
    这交际的道理,古往今来都是一个道理,要么就有长辈引着,要么就谨言慎行、少做少错。有那种高谈阔论,想要一鸣惊人的,多会无人理会,叫人看笑话罢了,最终只闹得自己颜面尽失。她一个年级尚未双十的年轻太太新进去能当她母亲、祖母的人群里,就如同一滴油掉入水中,格格不入,自然无人理会搭话。
    朱绣看着,倒像她小时候才被调入大厨房当差时的情景一样,旁人似乎都当没有她这人,偏偏又暗暗留心她的言行举止。只是那时靠的是自己手艺,这会子却要靠夫家的体面了。若湛冬前程光大,日后这一面之缘的夫人太太们自然会寻机与她亲香。却不必委屈自己做小伏低的奉承融入,都是同品阶的诰命,谁比谁低一等呢。
    “别理她们,你这么一朵俏生生的鲜花,把一屋子的人都比成老菜梆子了,自然惹人拈酸。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过来的,若是没人挤兑冷落一回,咱们就不能知道自己长得好!我家小孙女也是这样,交过几个闺中友,偏生踏青啊诗会这样的时候,人都不爱和她走一起,还不是怕衬地她更好看了。”
    黄夫人见旁的太太们三两个或四五个一处,低声说话,都不理朱绣,怕她脸嫩,羞窘住了,忙小声用话开解她。
    朱绣听她的话,忍不住低头握住嘴,扑哧一下笑了,忙道:“咱们好看的人自己说话。”
    黄夫人微微一怔,更喜欢了,果然合她眼缘的都是好孩子。
    朱绣本就摆足了淡定泰然的架势,现在又同黄夫人熟了,这后二日的行程就更自如了。只是同座的几个太太心里憋闷:本以为年轻小孩子都受不得冷遇,少不得跳出来,叫她们压服住了。谁知这个竟是个镇山的太岁,坐的比谁都稳,不卑不亢的闹得自家一肚子火气。
    这夜宿的屋子再好,也比不过家里,更何况官眷们养尊处优已久,屋子里安排的婢女根本就使不顺手。次日起来,都觉困顿不舒服,精神还不如前日。尤其与容光焕发的嫩的能掐出水的朱绣比,更觉难捱。
    只朱绣的苦处她们是不知的,这两日换了多少棉帕子,若不是有翠华囊在,早就丢丑了。京城通往皇家陵园的路边修筑了不少的亭院建筑,女眷们的车架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停下一刻钟叫更衣如厕一回。朱绣奶水旺盛,都是趁这机会,打理一回才保住体面。
    这日日暮,贾贵妃的金棺已暂时安奉在妃园寝偏殿。女眷们行了夕奠礼,都安置在五里开外的一处别院里。
    至掌灯时分,女眷们都心不在焉,各自用眼神交看,却不说话。
    朱绣心里纳罕,也不吱声。一直到各自回房,才有人嘀嘀咕咕私语。
    朱绣这才明白为何:原来当今的帝陵几年前就已建好,已袝葬入一位早薨的妃子。这贾贵妃,按宗法制度,她是贵妃位,又死在皇帝之前,应可袝葬帝陵地宫之中。按照时间先后分葬左右的规矩,就是葬位也应是尊位:帝棺位居中,左右为皇后位,再下则是贵妃丛葬两旁;以左为贵,贾贵妃宝床之位应是左下位。
    可谁能料到竟是奉安于帝陵旁侧的妃园呢。
    这种情形,大庆前几位皇帝,只发生在嫔妃死在皇帝之后,帝陵元宫石门掩闭再不开启的时候,再有就是位份低下,不够格葬入皇帝的地宫之中的。大庆开国不足百年,从未发生过先死的贵妃不袝葬帝陵的先例。倒是前朝,君王昏聩,朝幸夕改,有不得君王喜欢的中宫和高位嫔妃,不得葬入帝陵的事情。
    朱绣才清楚里面的弯绕,后楼里贾母已是气急攻心,晕厥过去。
    王夫人狠命的掐了人中,才叫她醒过来:“老太太,这可如何是好?”
    贵妃金棺被迎入妃园时,诰命夫人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谁也没想到陛下不仅削减了仪制,就连袝葬的荣幸都不给贾贵妃。陛下是有多厌弃啊。可见贾贵妃,连同贾家,在君王眼中之地位了。
    王夫人还听有人嘀咕:“没降位份,应也是看福佑公主的面上。”
    贾母两眼无神,手抖的按不住,总理丧仪的大臣不会擅自做主,必定是奉了陛下的皇命,皇命既下,谁还能有办法呢。
    贾母是超品的公夫人,邢夫人和尤氏一个是一品夫人、一个是三品淑人,只王夫人一个五品宜人。偏她是贵妃生母,尤氏一路都得搀扶照应她,早已累的狠了,这会子看王夫人哭得泪人一般,却连劝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家子女眷因是贾贵妃的血亲,都要来出殡的,因此和其余命妇未安置在一处,反另辟出房舍居住。次日就是皇家丧礼中最隆重的安葬大典,任是贾母和王夫人再不甘,也难以改变了。
    贾母因道:“皇命难违。只希图后路罢。”
    王夫人听着不祥,忙哭道:“老太太伤心忒过,哪里就落得那样了。”
    贾母两只老眼盯住王夫人:“陛下疼爱福佑公主,公主有咱们家的骨血。我老了,又隔了一重,你却是公主的亲外祖母,待娘娘神牌升祔妃园寝室牀龕,你就递牌子请入宫探看公主!”
    王夫人两眼肿的通红,恨道:“我如何不知,先前娘娘停灵殡宫时,我就已请见过。只是平嫔说公主未满月,怕受了风邪,不叫见外人!”
    贾母一巴掌打掉王夫人的手,气道:“平嫔能拦一次两次,还能次次拦你,你是公主的外祖母,便是日日上书请见也不坏规矩!”
    王夫人委屈不已,就听贾母道:“云丫头身子康健,是个好生养的。你不许拘着她和宝玉,她命里头又助宝玉,许是很快就能有呢。”
    王夫人,连同邢夫人尤氏都看贾母,贾母道:“云丫头进门前我令人算命打卦,说是有益男相,子息来的很快。这意思,你们还不明白?”
    王夫人正思量这话,邢夫人却已惊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叫宝玉的儿子尚主?”
    “宝玉给他姐姐可有九个月的功服呢,这……”
    邢夫人盘算一番,眼睛都亮了:宝玉身上不仅有功服,那儿子也还是没影的事,可二房没有,她们大房却正正好的合适,凤姐才诞下一子,叫这孩子去尚主岂不比二房要相宜的多?
    贾母狠狠瞪了邢夫人一眼,这蠢妇!又看王夫人:“公主毕竟是养在别人膝下,若是与府里不亲近,这也就指望不上了。你为着宝玉好,也得打点起精神来,好叫公主对外家亲密。从小的情分,比什么都强!”
    王夫人不是那能忍气吞声的脾性,可贾母画了一张大好前景,盘的她心又活了,少不得要依言而行。
    邢夫人受了贾母的白眼,却兀自高兴,依她想着,这回二房作的这些功夫怕真要便宜她们大房了。又想起凤姐现在还没把孩子接回家来,心中很是不满,立意明日回去定要凤姐把哥儿接回来,她要亲自抚养这个孙儿。老太太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从小养起来的,才跟她亲近!
    尤氏听这些话,只觉异想天开,公主还未满月,老太太和太太们就展望尚主的事了——这眼下的难关都过不去,何以言十多年后的事呢?
    贾母不是不知,只她心想,福佑公主是当下最好的护身符,若是王氏贴上去,说不得当今看在公主的份上,就掩下前事不提。和王夫人这眼界只在后院和梯己上打转的不一样,贾家的事,贾母没少在贾政身后出谋划策,不管是平安州的事,还是南安郡王府与安南国的猫腻,但凡贾家有份的,都有贾母的影子。这一月上只看朝堂后宫对贵妃身后事的态度,贾母就知陛下必然深知内情,她怕的都要挺不住,只能抓住福佑公主这根救命稻草奋力一搏。
    贾母心里,王氏只是块敲宫门的砖,若是宫里态度一如之前冷硬,尽可以让王氏病了,就能翻过求见这一页。若是能见着小公主,那自然贾家就有来日,王氏也没白折腾。要是不幸是前者,自然是快快将些财物隐匿偷运出去,另分出一批来,就打着给黛玉送礼的由头,只要进了林家的门,林姑爷疼他女孩,再怎么强硬,也没法子了。林丫头还心软,总不能不顾外祖母和舅父一家子……
    贾母心里想了百种法子,能贴上的尽要贴上,能用的也都要攥到手里挡灾。
    “朱绣丫头的女婿升成四品了?我恍惚今日看见她了?”贾母阖着眼问。
    王夫人撇撇嘴,幸而今日不用同命妇们站一处,若不然,她这昔日的主子就被个奴才压到后头了。
    “你去寻她,就说我大悲过甚,你找她来劝慰。”
    王夫人听了,讷讷的不愿意行动。
    贾母怒道:“这时节了,你还端着你太太的架子不成?她女婿有能为,她认的那个外祖又是个权宦,若拿住了她,你日后见公主也便利!多少事情等着咱们,我说甚,你只管去做就是!”
    王夫人用帕子擦擦眼角,哀叹道:“时移势易,这如今她哪里还把我这太太放眼珠里。”
    贾母哼了一声,啐道:“就是她是四品诰命了,才不愿让别人知道她原来是我们家的丫头,这道理你还想不明白!你只说叫她来劝慰,她怕你说出别个东西来,不敢不来!”
    尤氏在一边听闻,一阵齿冷,不由得离贾母更远些。
    王夫人只得站起身,又向邢夫人,邀她一同过去。
    邢夫人嗤道:“一则老太太这里离不得人,二则,我去了,倒像是用品阶压着人过来似的,没得叫人心里埋怨。”说着,抻一抻朝服,上头的云霞翟纹刺的王夫人眼睛生疼。
    屋里侍候的丫鬟都在楼外等候,见王夫人出门来,忙上前拜见。王夫人冷眼打量,倒很有规矩,因问四品诰命湛朱氏的屋子。
    丫头们也料想不到这光景还有贾贵妃的娘家人要串门子的,都讶异的很,当下立时回禀管事。这管事却是个内监,王夫人一见是太监,膝盖已软了半截,越发客气,口称内相大人。
    这太监倒还和善,问明缘由,笑说:“王宜人说笑了,老太君的儿媳、侄孙媳妇都陪侍在跟前,何必外人来劝说?”
    王夫人忙道:“内相不知细情,这位湛氏曾在我家老太太膝下养过几年,老太太只当是孙女一般。如今娘娘薨逝,老人家受不得,却还得孙女们劝慰一番好使。”
    屋内贾母也正跟邢夫人说起孙女们,只命:“过两日打发人接二丫头家来住几日。三丫头那里,我叫宝玉亲自去接。娘娘去了,她们姊妹合该回来探望探望。”
    邢夫人想着尚主的话,还要进言说和,贾母已闭上眼睛,心下急转,思索其后路来。
    邢夫人闹个没趣,也懒懒的不愿动弹,尤氏心下也正盘算细软梯己之类的事情。
    不一时,王夫人回来,后面跟着一列端盆端水的丫头,贾母看一眼,就知王氏不成事,心下越发恼怒,也越发慌张起来。
    直至漱洗过后,外人退出去,王夫人才道:“不中用,掌事的人管束严得很,说老太太不管想谁,只管在自己家里叫她去,可在这别馆里却不成。坏了规矩,上下都要责罚。”
    又告诉贾母:“治丧理事的竟是北静王爷,也不知王爷可召见了老爷不曾。”
    贾母眼角就落下泪来,早几年北静王爷待自家如何礼遇,待宝玉更是亲近,可如今光景,竟是避不露面。
    官眷暂住的别馆里,掌事的内监不仅拦住了王夫人,还不动声色的给北静郡王和贾家下了蛆。令婢女小幺看好门户,不管谁家夫人太太,皆不准乱闯乱撞,这才换了张笑脸,带着两个小黄门亲自去给朱绣请安。
    朱绣正与黄夫人吃茶,说几句闲话,忽见这些人来,正疑惑,为首的太监已利索的打千请安:“您不认得我,敬事房的卢正侍是我干爹……”
    朱绣听说这个,已起了身,轻轻一福。这卢正侍是外祖父的徒弟,为人孝顺,很看顾自家,朱绣出嫁时还得过一匣子拇指肚大的珍珠作礼。
    黄夫人见他们有话说,借故告辞回屋去。两间屋子相邻,黄夫人出门时还听说那位内监在殷勤探问吃食起居等语,她就知这位年岁尚小的湛太太,很了不得。宫里内官,沾了皇家的光,眼睛都是长在脑门子上的。别说四品诰命,就是等闲三品大员,这些人也不见得愿意理会,这会子却巴巴的来讨好个小小恭人。
    “……您放心,她们翻不起大浪来。况且忒拿大不谨慎了,外头地方,也敢胡说。以为关起门来,别人就听不到了。只怕人还未回都中,那些大逆的话就传到主子娘娘耳朵里了。”
    “您留步,留步!”说了些话儿,几个内官就告辞,朱绣送出门去,只见邻近几间屋子的夫人太太们都似不经意的开门开窗的,看她的脸色和煦客气很多。
    朱绣都笑着点头致意,并不趁机客套。
    回到屋中,两个分派来的婢子也更恭谨,服侍的极妥帖。直到放下帐子,朱绣一个人看向帐顶,才长叹一声:明知陛下看重公主,还要赶着谋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是破罐子破摔,赶紧完了了事?
    朱绣将心比心,若是有谁这样算计自家骥哥儿,不打劈了他绝不算完。
    自家都如此,更何况说一不二的皇帝。这人钻了牛角尖儿,越发看不清道路,蒙住眼捂上耳朵只往阴沟里赶,谁都没法子救。
    第104章 赏赐
    贾氏、荣国府、宁国府…这几个字眼最近在庆和帝耳边出现的次数有些多, 跟蝇虫一般,虽微不足道,却令人烦不胜烦。
    “叫平嫔安心抚育福佑,旁的事不与福佑相干。”庆和帝摆摆手, 令中宫掌宫太监退出去。
    总管太监捧着热茶上来, 轻轻奉给庆和帝:“皇上, 已至午时啦。”
    庆和帝捏捏眉心, 问:“程大伴执意告老?”
    总管太监立刻知道当今说的是谁,正是先惠后的副首领太监,现在的敬事房总管, 这程太监于陛下小时多有看顾之德, 后又佐助王事, 十分得陛下看重近亲。忙躬身应道:“是, 程总管自言年岁已高, 不能胜任宫务, 又向内务府递了辞贴。内务府总管不敢擅专, 禀了上来。”
    总管太监见当今长叹一声, 满是不舍之意。心下不由得暗自佩服这程老太监:这程老太监自上了高位从未掉下来过,中宫执掌过, 内务府也管过, 就是他自己退居, 今上也愿叫他总管敬事房, 这权宦做到他这般古今都寥寥。更不提他其实并非是当今从小的伴当,却也得陛下称呼“大伴”。
    只是细细一思索,这程老太监能有今日也不意外, 这老妖怪最让人敬服的就是他那一双“慧眼”,看人从不走眼:哪个有权柄的大太监不是一串串的的徒子徒孙, 这原是大太监的脸面,毫不稀奇。这程老太监也有徒子徒孙,只是他的徒弟仅有数的几个,难得的个个都是有分寸懂进退的妥当人,踏实不说,还孝顺。叫他这总管太监也艳羡的很。
    程老太监一辈子忠于王事,低调沉稳的全不似个掌权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安安稳稳的走到告老,叫旁人纵使眼热,也只能叹服敬仰。
    “罢了,叫内务府允程大伴的请。程大伴可有子侄亲眷在,若有,问大伴的意思,可一并迁来随大伴在都中宅院过活,令其好生奉养孝敬大伴。”
    总管太监非是人精不可担负,对皇上看在眼里的人都有一本账记在心头,当下就禀明道:“程总管在真定老家确有族人,只是皆是远支,都不亲近。不过程总管早年曾认下一女一子,这女儿原是侍奉先惠后的宫女,早已岁满出宫了;这儿子却是程总管在宫外捡的,是个未能入选宫禁的乞儿。”
    这一说倒引起了庆和帝的兴致:“哦?如今大伴义子在何处当差?”
    总管太监见庆和帝起了意头,忙回道:“不曾进宫,程总管把义子正经养在宫外。”
    总管太监与程老太监远近无仇怨,他又告老,得皇上看重,乐得卖好:“程总管的这双儿女为人都颇忠厚,这义子买卖做得甚好,几年前被内务府看中,选进去得了小差事,那成套相配房舍的帐帘围搭就是他家先兴起来的。”这意思,自然是说程老太监的义子并不曾倚仗他父亲的势,要不然也不会前几年才被内务府选做皇商,可知早十年可是程老太监管内务府事的时节。
    这一说庆和帝倒是想了起来,并非是因程大伴的缘故,而是内务府曾上过折子,提及一个承办成套帐帘围搭的小皇商在宫妃省亲一事中足足上交几十万两的润银。内务府总管大臣是庆和帝的心腹,是从户部升补上来的,曾私下里用这家的账本跟庆和帝直言勋贵奢靡,是国之蛀虫。
    “原来是程大伴义子,果然有大伴之风。大伴老成忠敬,著有劳绩,有此子息,幸之。”庆和帝颇欣慰,放下茶盏叹说。
    总管太监笑道:“程总管有皇恩庇佑,好运道自然尽有。说起来,这义女也了不得,当日岁满出宫,在好几家做过教引之职,有弘传闱德之功。直到其养女出嫁,才辞馆安养。程总管一门都忠心体国,这外孙女嫁的却是出征安南国的忠勇之士,其女婿悍勇非常,正是皇商赐宴将帅时,狄大将军向您赞提过的湛小将。”这狄大将军已解甲荣养,狄家满门忠烈,只剩几个年岁尚小的孙辈,不涉军权,总管太监才敢言说。
    庆和帝闻言,越发高兴,言语和悦,笑说:“竟是他家,好,好!”果然随了大伴,都不是揽权贪享之流,有节有义,叫人放心。
    庆和帝自平安南后忙于组建西山锐勇营,为皇帝嫡军,他有意提拔出身寒微的将官,正与军机大臣斟酌兵部呈递的名单,这湛冬之命本也在列,此时叫庆和帝又想起来。
    总管太监回了好一会儿话,哄得当今心情大好。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个个心里都叹服,又有机灵的小黄门动脑子记下总管太监的话,要传告到程老总管耳边,替总管太监扬功卖好。
    到底记挂中宫报上来的事情,这日午膳当今便令传至中宫,要与皇后说话。
    皇后雍容华贵,言语从容,寥寥数语就把事情禀明了,末了道:“……非是臣妾以此等小事扰君,实是福佑尚小,就得外亲如此算计,实在没有此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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