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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星繁的义父名叫单远致,与江吴岩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一个是师门里的大师兄,一个是师门里最小的小师弟,本该是两小无猜的竹马之谊,但当其中一方察觉到自己有了别样的心思之后,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喜好男风别说是在当时那个年代,就是在现在来说,能接受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虽然许多大户人家的后院里,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些所谓的男宠存在,但毕竟身份悬殊,这种总归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所以,当单远致意识到自己对小师弟产生了不可言说的非分之想时,对他内心的冲击可想而知有多大!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思,生怕一个不察,就被旁人窥见了心事。
    然而,这个因一方克制才勉强维持平衡的天平,在一次江吴岩执行师门任务失败以后,终于维持不下去了。当时具体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单星繁并没有打探清楚,只知道当时负责执行任务的江吴岩被对方给抓了起来,而且受了重伤,性命堪忧。
    当单远致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之前那些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纠结和刻意疏远,都显得那样可笑起来。他像疯了一样,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只身一人闯到了江吴岩被关押的地方,冒着必死的风险终于把他给救了出来。
    当心上之人终于无性命之忧以后,单远致就不愿意再浪费分毫的时间了。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春秋而已,何必去管旁人的眼光如何,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与其等到临终之时再去后悔自己没有勇气跟自己的心爱之人表明心意,还不如孤注一掷豪赌这一次,哪怕最后输得一败涂地,他亦是心甘情愿。
    豪赌的结果如何,已经不言而喻了。被大师兄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的江吴岩,在慌乱间自然是拒绝了他的心意。被心上人拒绝,倒也不至于让单远致遭受太大的打击,最多也就是颓废一阵子,保持一定的距离,自我调节一段时间应该也就没什么了,谁知,这些话不知怎么被其他的同门师兄弟听了去,直接禀报给了师门的几位长老。
    一个被长辈们寄予了深厚期望的大师兄,竟然对自己的同门师弟起了这种龌龊的心思,可想而知,长老们听闻后心中的那份愤怒与失望!长老们震怒之下,命人将单远致绑了起来。谁知,单远致不仅不知悔改,还出言不逊地把那些说教的长老们全都给顶撞了一遍。
    极度的失望再加上愤怒,长老们将这个大逆不道的首徒断了左臂后,给逐出了师门。重伤尚未痊愈就被心上人拒绝,再加上又被断了左臂,接连遭受重创的单远致刚下山没多久,就碰到了早已埋伏许久的仇人前来寻仇,虽然经历了九死一生成功的逃了出来,但那双原本清亮锐利的眼睛,却再也瞧不见任何光亮了。
    从此以后,原本总是笑意盈盈、温和可亲地大师兄性情大变,不仅杀人的手段变得愈发残忍,甚至对连原本一直捧在心尖上,分毫不舍得伤害的小师弟都要动手取了他的性命。
    江吴岩那段时日本来就受着伤,又被师兄的一番话扰乱了心神,待他回过神来想去找单远致问清楚的时候,才知道中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江吴岩伤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山去寻单远致,强忍着心中的心疼与歉疚一路找寻过去,得到的只有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冰冷的钢刀。
    当时的二人,一个满脑子里能容得下只有愤怒与不甘,另一个心中被满满的歉疚与不忍包裹,根本没有办法正常交流,因此这才有了签立‘生死状’这件事。
    “那时候,我义父已经收了我作为养子,后面江前辈又救下了你,并且收了你为徒,他们二人就约定,把这‘生死状’往后延到你成年以后再执行。”
    单星繁说完,叹了口气,“这就是事情的大致经过了,我义父从来不和我提他之前的事,这些都是我知道这件事情以后自己打探出来的,虽然不算详尽,但总算能把前因后果都跟你说清楚了。”
    江浔一边消化着刚刚听到的那些信息,一边观察着单星繁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思索他话里的可信度有多少,半晌没有出声。
    单星繁被他阴森森的表情盯得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忍不住喝口茶水压了压惊,嬉笑道:“浔弟,怎么了?你一直这么深情地盯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歪的。”
    江浔没有理会他的调笑,依旧是一脸探究的盯着他。
    “我在想,无论原因是什么,你义父毕竟还是死在了我师父手里,为什么你不愤怒,不难过,还亲自把我师父的骨灰送上山来?你不仅没有跟我动手,竟然还愿意给我这个‘仇人’的徒弟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
    单星繁无奈一笑:“浔弟,你仔细想想,你这里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这里是有绝世的武功秘籍还是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若说武功,你师父会的我义父全都会,若说金银财宝……”单星繁四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摇了摇头,“我义父留给我的东西,比上你这里也是只多不少。”
    江浔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思量着他话里的可信度。
    单星繁被他盯得无奈,只好继续解释道:“第一,我语气这么轻松是因为我觉得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切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多年前,若不是和江前辈有着这个约定,我义父只怕根本撑不过这么多年,他能多陪我这么久,我还要多谢江前辈的成全呢。更何况,我义父的遗愿就是能和江前辈死后同穴,我自然要完成义父的遗愿,将他们的骨灰送过来,葬在一起。第二,如果不是他们年少时太过于倔强,说不定你我从小就已经认识了,在这世上,你只有你师父一个亲人,我也只有我义父一个亲人,如今他和江前辈都不在了,我将你看做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还算有所牵绊的人,有什么不妥吗?”
    说到这里,单星繁故意暧昧的冲他眨了眨眼:“再说,浔弟长得这么好看,我忍不住想对你好,不也很正常么。”
    听完这些前因后果,再联想到江吴岩临走之前那晚的神色,江浔心中已经相信了他的说法。话已至此,江浔虽然依旧有些难以接受,情绪却已经平稳了许多,他心中的想法跟单星繁差不多,死后能够同穴,也许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好的结果。
    江浔一边狠狠地在心里冲单星繁翻了个白眼,一边暗暗吐了口气,问道:“我今年十五,你多大了?”
    单星繁闻言,笑得更加开心了:“嗯,浔弟也是时候和为兄相互了解一下了,为兄刚好大浔弟五岁。”
    江浔把手里的剑抽出来,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那你太老了,我不喜欢比我老的,也不喜欢被比我老的人调戏。”
    莫名被扎了一刀的单星繁:“……”
    夜已深,草草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将江吴岩和单远致合葬在了竹屋的后面。将墓碑和贡品都摆放好以后,单星繁将自己带上来的纸钱点燃,江浔从屋中提了两坛酒,摆在了旁边。
    正在烧纸钱的单星繁抬头看了一眼江浔手中提着的酒坛,良久,才笑了笑:“义父曾经说过,江前辈以前最讨厌别人喝酒了,偏偏他以前最爱饮酒,每次都要趁江前辈不在的时候偷偷喝上几口,生怕被他发现。自从两人订了‘生死状’以后,义父就把酒给戒了,从此以后滴酒不沾。未曾想,他和江前辈两人如此地心有灵犀,竟想到一块去了。”
    江浔提着酒坛的手,闻言,顿了顿,想起了平日里没事就喜欢爬在屋顶上喝酒的江吴岩,一时有些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嗜酒的人,之前竟然是滴酒不沾的?沉默了一会儿,江浔一边在墓前敬着酒,一边道:“我敬我的,他爱喝不喝,他不爱喝,我就不能敬了么?我不让他去赴约,他不是还非去不可呢吗?!”
    “……”
    单星繁被他反驳的一时哑然,半天,才叹了口气,问道:“浔弟,如今江前辈已经不在了,你日后有什么打算?要随为兄一起出岛去吗?”
    江浔敬完酒,又将剩下的酒坛在墓前一一摆放妥当,才摇了摇头:“不,我在这里陪他三年。”
    单星繁闻言,有些惊讶:“浔弟,要在这里为江前辈守孝三年?这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浔弟一个人在这里,也太过于冷清了,不如先随我出去,以后每年……”
    江浔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没什么区别,他生前在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住几天罢了,我已经习惯了。”
    单星繁默默叹了口气,半晌,才又道:“可惜,为兄外面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留下来陪着浔弟了。”
    “不必,我一个人挺好。”
    单星繁见他心意已决,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临别前表示这三年间,每年都会来这边小住一段时日。
    因他养父葬在此处,江浔并没有拒绝,更何况,偶尔来个人陪他待几天也挺好,免得自己日后忘记怎么和正常人沟通,虽然单星繁在他看来,只能勉强算入‘正常人’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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