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四百年才修出人面,这颗头颅被斩下,便是废了她半身道行!
黑蛛倒了下来,八条蛛腿剧烈地抽搐着,头部断口触目惊心,透过背甲裂痕已隐约可见莹白腹肉。
白狐轻巧落地,眼见那颗头颅化为飞灰,倒也没赶尽杀绝,转身就要离去。
刹那间,黑蛛张开口器,最后一口毒液混合蛛丝爆射而出,如愿喷溅在白狐身上!
“咔嚓!”
它失了人头不能言语,只能敲击口器以表狂喜,却在下一刻凝固了所有动作——那团蛛丝落了地,腐蚀掉土石,却不见白狐的皮骨残骸!
在哪里?!
没等它环顾四周,背部便是一阵剧痛,尖锐的狐爪从裂痕伸入,掀开了她整块背甲!
“找死。”
几块沾着绿色血液的灰白肉块掉落下来,这是黑蛛的毒腺,也是它最后看到的东西。
巨大的黑蛛终于倒下,蛛腿挣了两下便再无动静,白狐从它背上跃下,盯着战败者的残骸看了片刻,突然张开嘴吐出一朵火花,甫一接触蛛身便迅速燃烧起来,转眼间,一只巨大的蜘蛛就只剩下一堆散发恶臭的灰烬,随风飘散了。
朝阙城南有座破祠堂。
牌匾雕像和牌位之类早已没了,只剩下四根老柱和半顶瓦片支撑着残壁断垣,已经无人知道它原先属于哪家又供奉何方神圣,如今只有些流浪的猫狗偶尔在此逗留。
上个月,有一对母子搬进了这里,他们原本住在城东,可惜家里男人死了,女人干瘦,孩子孱弱,若是留在人口相对密集的东区,怕是一闭眼就醒不过来了。因此,女人抱着儿子避开人搬到这里,如此艰难地活着。
她叫冉娘,孩子今年六岁,小名宝儿。此时夜色已深,冉娘好不容易哄睡了饥肠辘辘的孩子,自己抱膝坐在一旁发呆,冷不丁看到一道白影从屋顶破漏处跃进来,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定了定神,她看清了白影真容,长舒一口气:“大人,原来是您啊,这……”
白狐甩了甩尾巴,张嘴放下一个破破烂烂的襁褓,里面是个婴儿。
冉娘见状,下意识地捂住嘴。
母子俩搬来这里,生活不易,除了小心旁人的窥伺,更重要的是寻找食物,若非遇到这只狐狸,怕是早就没命了。
冉娘知道这是妖怪,可如今求神拜佛均无垂怜,唯有这妖狐庇护了自己母子,还经常带食物给他们。
有时候是少量的草根野果,有时候是些新鲜的肉类。
她最开始以为那是人肉,哪怕儿子饿到发疯也不准他吃,好在妖狐开口道:“是狗肉,不是人。”
冉娘忽地想起,城外确实有野狗,数量不多,但吃过人肉,比草原上的狼还凶狠。
她不知道妖狐为什么要护着自己母子,只能忐忑地活着,此时看它叼了个婴儿来,顿时提心吊胆,生怕它说这是今天的粮食。
“这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被蜘蛛妖拿来做诱饵,想要捕食过往的行人。”妖狐用尾巴圈住襁褓朝她推过来,“你照顾他,我去找吃的。”
冉娘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抱起来,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情绪,妖狐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只是落在宝儿身上,两只前爪左右开弓,将这小男孩儿拍醒过来。
宝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是它,顿时笑开了花,抱住狐狸毛茸茸的温暖身躯,把整张小脸都埋进了毛里,喃喃道:“是大人回来了……”
“醒了就别愣着,跟我走,带你去找吃的。”妖狐蹲在他的脑袋上,“城里没吃的了,我带你去山上找。”
“好啊。”宝儿长到六岁,从记事起鲜少出城,尤其是在旱情愈发严重这两年,冉娘更是连门都不让他出,生怕这小不点儿一旦离了眼,就再也找不回来。
他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期待地看向娘亲,只见冉娘抱着婴儿欲言又止,抚摸襁褓的手指轻微颤抖着。
妖狐沉声道:“我带他出去,两个时辰就回来,你好好看顾这孩子。”
冉娘听到最后三个字被轻微加重,心中一颤,低头道:“……好。”
娘亲与妖狐之间的微妙气氛,宝儿浑然不觉,他顶着白毛毛的狐狸飞快地跑出祠堂,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祠堂里只剩下冉娘和这婴儿,她盯着襁褓看了许久,干枯的手指缓缓移向孩子的脖颈,眼角余光瞥见宝儿睡觉的木板,迟疑地把孩子放在了桌子上。
月光透过屋顶破洞稀稀拉拉地洒下来,映得屋里一片清辉,她沐浴在皎洁的微光中,脚下没有影子。
第二章 邪祟
作者有话说:
朝阙城后面有座大山。
它占地颇广,绕河连谷,昔年满山碧翠时不知养活了多少靠山吃山的采猎人家。自大旱以来,朝阙城的百姓们都往山上挖水源找食物,几乎把前山薅成了没毛秃子,只有虫蚁草根还在土地下苟延残喘。
后山相比前山更险峻,许多人进去找食物,结果出来的很少,剩下的已经连骨头渣子都喂了畜牲。
有人说这是后山有太多饿极了的禽兽蛇虫,也有人说里面藏了吃人的妖怪。
妖狐入了后山,身躯便迎风而长,转眼间便从尺许长到了一人来高,它低头叼住宝儿往上一抛,男孩就稳稳落在了它背上,在森然的林子里急速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