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巽眉眼微弯,心知他只是玩笑话,并不作回答,只是朝着楼下看去。
此时表演已进入**,楼下欢呼叫好声不绝于耳,离席畅谈者也大有人在。
他的视线逡巡一圈,没有发觉什么异常,正准备收回眼神,却冷不防被大厅后侧一道紫衣人影攫住了目光——
那略显异域风情的眉眼,标志性的狡黠笑意,熟悉到令人心悸。
他是……
察觉到苏巽的异常,叶知蘅走到廊柱边,循着他的眼光向场中望去,只见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段四正与身边的来宾热切攀谈。
心中诧异,正想询问缘由,苏巽却一把扯住他衣襟,领着他藏身在廊柱后。
几乎与此同时,场中段四仿佛感应到了些什么,霍然抬起头来,看向三楼走廊,却没捕捉到任何异常之处。
正和他闲聊的客人见他猝然抬起头来止住话头,忍不住问道:“段兄,这是怎么了?”
“没事……这不,看美人太久,脖子都僵了,抬头活动一下而已,还望王兄勿要见怪。”
段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心头却隐约泛起不安。
刚才他分明感受到头顶某处传来灼热的视线,那样浓烈有如实质,教他无从忽视……
莫非这无谢楼中,还有什么故人不成?
他抬袖饮下一杯香茗,眸底色泽微深。
而三楼走廊边,苏巽携着叶知蘅退到暗影处,等到确定无人发觉,才道:
“你可认得我留意的那人?”
叶知蘅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只是在入场接待时有过一面之缘,他自称段四,是城西绸商段老爷之子,只能说和名帖上登记的别无二致,真实身份却不得而知。”
苏巽颔首,略微闭了闭眼,掩去瞳中暗流汹涌。
那个“段”字仿若通红的铁烙,将胸口肌肤烫伤得皱起,又有茫茫风雪覆盖住狰狞的创疤,徒留下空寂的荒芜。
是了,又何必询问他人,自己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当真……可笑。
“大人,是否需要我……”
“不,不必。”
他被面纱遮住的表情看不清晰,惟见眉宇间的神色淡静而凌厉:“你只需加派些人手跟随在他附近便可,无甚异常便不必打草惊蛇。但若有异动,立刻告知于我。”
“是。”叶知蘅沉声允诺,心下却不由微微生疑,大人这般吩咐不似盯梢,倒像是暗中相护……
但他素来不会质疑苏巽的命令,再不多做耽搁,转身走下楼去。
整个表演流程持续了两个时辰之久,待最后一人演出结束,无谢楼的杂役们便引领着诸位来宾前往提前预定好的雅间入住,等候着各路名妓的造访。
段四与元若拙来到六层第二间房门口,屏退了杂役,确定四下无人后,才缓缓打开木门。
房中赫然已经坐着名灰衣男子,段四冲着对方点头致意,元若拙也识相地后退几步,为二人关上房门,自己则守在门外,以免他人相扰。
“这叶老板也是心大,虽说群芳宴的规矩,便是提前备好无人房间等待来客,但面对“飞燕老李”这样的狠角色,便是六楼也阻挡不住啊!”
段四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和男子斟好茶水,这才施施然落座:“李兄此行辛苦,在下便借花献佛,送上这杯雨前龙井,以慰其劳。”
“毕方啊毕方,你这厮,嘴还是那么贫,真难为天吴他们能忍你这么多年。”
被称为老李的男子饮下一口茶水,失笑道:“也亏得你能想出这招,尽管京畿重地人多眼杂,烟花场所却不失为最安全的去处。”
段四莞尔一笑,神情很快转为严肃,低声道:“之前嘱托你查的事,有结果了么?”
……
这二人在房内窃窃私语,那厢元若拙守在门外,望见各色轻衫烟罗,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几乎要窒息在浓郁的脂粉气息当中。
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信条,他闭紧双眼默念了好几**悲咒,才勉强平复下激荡的心绪。
大罗神仙保佑,少爷,您可要快些办完事务,带我离开这是非之地啊……
他在心底默默地祈祷,冷不防一抹浓香钻入鼻间,循香抬头,不远处一名身形曼妙的女子随之映入眼帘。
柳眉杏眼,琼鼻丹唇,玫粉色罗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端的是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眉目生得出众倒是其次,偏生那衣裙设计得极为露骨,在前胸袒露出大片教人血脉贲张的雪白,伴随着那女郎的步履波澜起伏,教人如何能不浮想联翩。
而她端着托盘和玉酒壶,不偏不倚向着段四所在的雅间行来,眼前的画面便愈发显得劲爆难言。
一股热流倏然漫上元若拙的鼻端,他忙不迭地捂鼻仰头,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女郎见他青涩懵懂的反应,不由轻掩檀口,笑吟吟地道:“小兄弟好生可爱,怎么站在门口,却不进房中呢?”
“我我我……”元若拙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语无伦次地回答,“少爷喜欢清静,就就就让我守在房外,免得他人打扰。”
女郎轻轻挑了挑眉,曼声道:“小女乃妙珠楼名妓慕鸾,在席间便对段公子的英姿颇为仰慕,特此带着自酿的葡萄美酒来共饮一二,不知小兄弟可否赏脸,让小女子进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