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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明端着一盘青菜,放到院中的小木桌上。
    李修戎一瘸一拐地到木桌旁坐下,在决明转身的时候,整个人动作戛然而止,站着傻笑。
    李修戎这是怎么了?决明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端菜。
    看不见决明身影,李修戎忙挪到椅子上坐下。
    微风拂过院中,带散饭菜香味。
    吃过早饭,决明要去山下看看。
    岑道年颔首,“外面现在乱的很,不要走太远。”
    出了院门,决明才知道岑道年口中的“乱”是什么。
    如今,盘山山脚凸起的一块倾塌,滚石泥土推倒李修戎半边小院,房子被泥石掩埋,连着后院的菜地一同毁掉。
    那可是杂交了好几代的品种。
    决明蹲在开辟出的菜地旁,扶着弱弱的菜苗。菜苗先是被水泡了几天,又被泥土压垮,根茎齐断,显然不能再生长。
    这片菜地只能放弃。
    决明往山下溜达,石叔家的田因地势高,排水顺畅,禾苗只损失了一小部分,山下大多如此,只因那股奔涌而来的洪水,像是在大漠乡泄气一样,忽然消失,所以大漠乡所受到的损失,远比临近上游村子受到的损失要小。
    里正拄着拐杖,在祠堂门口,遥遥望着盘山。
    若说之前的神种可能是有人力而为,那这次大漠乡躲过洪水,可就不是简单的“人力”所能企及的。
    山神爷,真的显灵了。
    决明还看到,山下不少人家屋顶被风雨掀开,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树倒塌压坏院墙。
    现在没有时间修缮房屋,耆长连同户长一起,组织村民自救,先安排房屋无法住人的人家找借住的地方,再组织青壮疏通大漠乡水田渠道。
    余下各人,自己排查田地秧苗如何。
    连月阴雨,又遭涝灾,不少秧苗被毁。
    村民们神奇地发现,山神赐的神种发育成的豆苗,在这场水灾中,只损了几个叶片,根茎完好,迎着阳光,展现出旺盛姿态。
    决明有心想去镇上看一看,只是沿河土路被水泡地稀烂,一脚踩上去,黄泥翻滚,鞋直接陷进去不说,还容易滑倒。
    所以决明明智地选择回家,去折腾院子后面被泥压坏的小苗苗。
    从决明醒后,雨再也没下过,一连几日都是艳阳天。
    气温渐渐攀升,在大漠乡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衙门组织各乡,将路边的土路碾碎,搀上一些东西后,浇水压实,晒过几日后,土路又恢复平日的光滑。
    家里的米菜已经吃完,决明主动请缨,去镇上买菜。
    比起买菜,决明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瞒着岑道年办。
    现在水灾刚过,肯定有不少地方的田地遭殃,米面的价格也会随着攀升。
    如果阳县附近的村民今年地里出不了植物,到秋冬粮食价格就会更高。
    也算是日行一善,决明打算找个偏僻的地方租下,偷偷将种子送出去。
    决明刚拿着银子,关上院门还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李修戎的声音:“你要去哪?”
    “去买菜。”决明说着,脚下不停,迅速往山下走。
    “你等等!我也要去!”李修戎把剑往屋里一扔,飞快追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决明揣着银子,迈腿在田埂跑起来。
    一口气跑了半天,应该把李修戎甩掉了,决明慢慢收住脚步,边慢慢走着边不住地喘气。
    “你怎么跑这么慢。”李修戎的声音打头顶响起,决明一呆,抬头往树上看去,李修戎“哗啦”一声,从树上跳下来,“小爷在这里等你许久,快走快走。”
    决明欲哭无泪,这李修戎是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的?他简直跟个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走了两步,李修戎发觉决明没有跟上来,不禁停下脚步等他,扭头催促:“快些,我还没吃早饭。”
    “哦——”决明答着,加快了脚步。
    有李修戎跟着,只能早点买完回家。
    两人顺着大路,慢慢走到镇上,这个镇子叫善堂镇,再往前走便是阳县县城,离县城较近,镇子货物齐全,决明走到集市上,四处看看,现如今洪水刚过,青菜就那几样,价格虽贵,但还合理
    菜农将青菜整齐地码在干净的粗布上,青翠喜人,决明边走边看,选了空心菜、冬瓜、茄子。
    这里居然还有生菜,决明忍不住停下,又拿了一把生菜,过了秤,付清铜板。
    前面还有许多卖菜的人,决明抱着菜,看到有人在卖苦瓜,头也不扭地问:“你要不要吃苦瓜?”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决明转身看,街上哪还有李修戎的影子?
    一起来的,走竟然也不说一声。决明气闷,一口气买了三根苦瓜,决定让李修戎好好尝尝苦瓜是什么味道。
    自从学会打猎后,岑家总能时不时地吃上野味,家中有肉,决明看了几眼街上的瓜果蔬菜,转身去善堂镇的另一条街,去杂货铺中买包糖,这是岑朝安最喜欢的。
    “小子,今天你要是不跟爷爷跪下磕头道歉,再赔钱,就休想走出这扇门!”
    杂货铺中有人在闹事,决明一脚都已经抬进去了,怕惹上麻烦,又退了出来,打算换家店看看。
    “敢在小爷面前自称爷爷,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门内又一道声音传出,决明满头黑线,收回来的脚复又抬起,一步跨入杂货铺。
    柜台前,一个穿着皂色长衫的人,不是李修戎又是谁?自打盘山下山之后,李修戎就换掉一身红衣,换上低调的黑衣。
    即便如此,也遮不住他飞扬傲人的气质,生来就与平凡小镇的地痞不同。
    可惜,那人眼拙,并没有看出眼前矮自己一圈的少年有什么过人之处。
    决明抱着一堆菜上前,“怎么回事?”
    李修戎见决明来了,脸上一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小爷在这买东西,这厮撞了过来,硬要说是我撞的,要赔偿一千铜币。”
    “碰瓷?”决明把菜放在柜台上,好在不是李修戎先惹事。
    起初决明不知道为什么地痞谁都不撞,偏偏撞到李修戎身上,瞥了一眼李修戎的手,决明发现原因。
    谁买东西直接带着一大块银子来的啊!怕是杂货铺今天一天的营业额,都赶不上他手里的那块银子!
    地痞半身倚靠在柜台上,身边的几个小喽啰将两人围住,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半圆。
    杂货店的小二欲哭无泪,这个地痞是善堂镇一霸,今日本来是来收“街道治安费”,没想到遇到个有钱的傻小子,这才起了冲突。
    知道前因后果后,决明并不慌张,拿出铜钱,对缩在柜台里的人说:“店家,我要买一包糖。”
    李修戎像是被提醒了似的,拿出银子疙瘩,“对对,我买了东西还没付钱呢。”
    决明斜了他一眼,“我一并付了。”
    现在还拿银子来招摇,万一杂货店的人收了,那群地痞肯定不会放过这家店。
    缩在柜台下方的小二战战兢兢地伸手将柜台上的铜钱摸走,片刻后,柜台上多出一包糖,和一个竹编的背篓。
    “这就是你买的?”决明提着背篓给李修戎,李修戎摆摆手,“我看街上很多人都背着这个,手里不用拿一堆东西,所以……”
    “打算给你也买一个的。”
    决明一愣,原来他不是故意走开的。
    “喂!”
    地痞被冷落了半天,脸上尽是怨气,“你们说够了没有!那小子,快赔钱!”
    决明扭头,笑眯眯地说:“咱们去街外说可好?在这里怕是要影响杂货铺的生意。”
    万一动起手来,一不小心还可能把店给砸了。
    地痞见那小子的同伴倒像是有几分眼色的人,在这里打架,影响正面形象,于是地痞点头同意,“好,那就出去说!”
    于是,两行喽啰站在门口排成一列,决明把刚买的菜、糖连同米面一并放入背篓,和李修戎在小喽啰夹道中走出店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痞头子出街巡视。
    外面阳光正盛,风吹过,带来一丝燥热。
    决明低声问:“会打架吗?”
    “嘿,小爷我打遍汴京无敌手。”李修戎吹起牛来。
    决明:“你先把银子给我一下。”
    李修戎掏出钱袋,递给决明。
    决明数了数,对方一共有五个人,不过是乌合之众,有李修戎在,应是没问题的。
    一行人出了镇上,到一边的大路上。
    地痞双手抱臂,嘴里还叼了根稗草,一边的小喽啰嚷道:“快把银子拿出来!”
    决明到树下,摸索着放下背篓,捏着拳头活动了一下筋骨。
    “呸!”地痞吐出口中稗草,“你是不是想找事呢!?”
    李修戎把银子放怀里收好,“打架,小爷从未怕过,更何况是你这种小地痞!”
    听那黑衣小子口出狂言,地痞冷冷地笑了一声,“也不看看本大爷是谁,弟兄们,上!”
    “让他们尝尝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滋味!”
    ——这个地痞挺有文化的嘛。
    每个航天员都要接受各类训练,所有指标达标之后才能有资格进入“溯源”机舱内。
    虽然决明的身子骨弱,但是,他有寻常人没有的格斗经验啊!
    四五人一拥而上,李修戎自小便是家中混世魔王,这点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两人挨在一起,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小混混们。
    对面的小混混,亦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两人。
    ——他们看上去很不好对付的样子。
    双方这样想。
    “动手啊!”地痞出声催促,犹犹豫豫的小喽啰一齐冲了上去,拳头如同雨点一般落下,决明用军拳格挡了几下,悲催的发现:这群人根本不按套路来啊啊啊!
    一番打斗过后,两人身上均挂上了彩,地痞蹲在躺在地上的李修戎身边,“是直接交出来银子,还是再挨一顿再交?”
    决明从怀中掏出钱袋,地痞见到,一把夺过,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
    于是地痞起身,顺脚踢了李修戎一下,“看你是第一次犯,这次就先饶过你,下次见到爷爷记得绕!道!走!”
    “走!弟兄们去喝酒!”
    一群小混混欢呼雀跃地拥着地痞头头朝镇子走去。
    李修戎躺在地上,如同没了灵魂的咸鱼一般。
    浑身作痛,悲愤欲绝。
    从小到大,还没这么丢脸过。
    “他们走了,快,我们快走。”决明说着,扔来一个东西,砸在胸口上,李修戎一摸,是白花花的银子!?
    李修戎:“不是给他们了吗?”
    “快走!”决明急的跳脚,“那钱袋里是石头。”
    李修戎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银子收好,两人扭头看,那群小混混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面上一样,一群人围成一圈,头挨着头在看些什么。
    片刻,一人悲愤地喊道:“我们上当了!”
    闻声,李修戎一手提着背篓,一手拉着决明,跑的飞快。
    地痞咬牙切齿,“追!”
    云层遮住太阳,下方一片阴凉。
    两人沿着小路奔跑,甩了后面那群小混混一大截路,渐渐穿过树林,田地村舍映入眼帘,逮着机会,决明问了问旁边的路人,这个村子正是抢水的王李村,穿过村子就是大漠乡。
    李修戎回头看了看,拉住决明的手,“不行,要先藏起来,他们快追上来了。”
    说着说着,李修戎带着来不及反应的决明往一边的破屋走,绕过大门和东墙,往后一躲,那破屋后有个院子,中间杂草丛生,半面土墙倾塌,约是前段时间洪水所致。
    李修戎小心翼翼地踩着边缘上去,伸出手,“快来。”
    决明把手搭上去,李修戎使劲把他拽上来,两人躲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紧紧挨着墙角。
    小喽啰蹿出树林,放眼望去,村里已经见不着人影了,“大哥,追丢了,怎么办?”
    “哼,他们肯定就住在这村子里,你问问是哪个村,我们下回直接来找他们算账!”地痞叉着腰,十分气愤。
    当地痞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给耍了,其他无论是老百姓、小二掌柜,哪个不是乖乖把手中的钱袋“贡献”出来。
    这次不但没拿到银子,还被人耍了一通,能不气愤?
    小喽啰四散开来,在村里边打听边逛了一下,确定没有看到两人之后,一群人嘴中大骂着无耻,顺着来时的路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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