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路上颠簸着,车上都是女眷,走走停停,速度并不是很快,饶是如此,桂嬷嬷这样的老嬷嬷还是有些吃不消,除了第一天,后面都是上车就睡,苏梁浅不放心,让降香和她换了辆马车,自己亲自照料。
马车在路上的第四天,到了一处名为落雁峡的地方。
苏梁浅头戴斗笠面纱,撩开马车的车帘,看着前面的峡谷,上辈子,她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人劫走的。
茯苓坐在苏梁浅对面,就看到她眺望着原处,露出来的眼微挑,周身萦绕着的却是她看不明白的沉痛哀伤,让人揪心。
茯苓想说些什么,正要张口,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她后背猛地撞在车架上,痛的掉眼泪,差点没吐出来,她还晕乎乎的时候,嚣张兴奋和如潮水般慌乱惊恐的尖叫声,同时传了进来。
茯苓觉得不对劲,撩开车帘
一群穿着布衣的男子,手上拿着刀,相府的护卫被杀了大半,剩下的和跳下车的连嬷嬷杜嬷嬷降香四处逃窜。
歹匪的脸上是猫见到老鼠的兴奋狂热。
茯苓吓得面色苍白,整个人都懵了,眼见那群劫匪气势汹汹的朝自己马车的方向跑过来了,才僵硬的转过身子,她一把拽住苏梁浅的手,浑身都在发抖,一脸决然道:“小姐,我去将那些人引开!”
苏梁浅按住茯苓,身上有了暖意,“他们的目标是我。”
茯苓绝望的哭出了声,“那怎么办啊?”
苏梁浅撩开自己的头纱,指了指自己还有茯苓长满了疙瘩的脸,拍了拍她剧烈颤抖着的肩,“不会有事的。”
她拿起先前准备好的头纱,替茯苓也戴上,起身走出马车,茯苓擦了擦眼泪,叫醒了桂嬷嬷,跟在后面。
第五章 :被劫
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些手脚都和身体分开了,死相惨烈,枯黄的草木,被鲜血浸染,空气中弥漫着的全是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连嬷嬷杜嬷嬷已经被捉住,两个人被架着,哭着求饶,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
降香坐在地上,身后是她先前乘坐的马车,钗落发乱,她的跟前,围着一圈男人,五大三粗的,盯着她的眼神,就好像看到小白兔的饿狼,冒着绿光。
苏梁浅淡扫了眼,眸色平静无澜,和战场上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相比,这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而这些人的恶,远不及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的万分之一。
“我家我家小小姐身娇肉贵,比我漂亮十倍百倍,她就在后面的那辆马车!”
苏梁浅淡扫了眼那些已经围在马车外和蜂拥上来的劫匪,缓缓开口,“我是当朝户部侍郎的千金,后面的东西你们拿走,权当给你们的过路费!”
茯苓就站在苏梁浅身后,她看着她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脊背挺的笔直,风吹起她披风的袍角,斗笠的长纱遮挡住她的容貌,却遮掩不住那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沉静,让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不少。
霜打了茄子似的杜嬷嬷闻言像是想到什么,一下就来了底气,抬着下巴倨傲道:“我们可是侍郎府的人,你们不要命了吗?居然敢打朝廷命官的主意!”
“抢的就是侍郎家!”
转角的位置,走出一人,穿着粗布衣裳,精瘦精瘦的,就和猴儿似的,头秃了大半,只正中间一小撮头发扎着,约莫四十岁,左边的脸颊,一道深长的疤痕,他眯着眼,似乎是在审视算计,绿豆大小的眼睛,透着说不出的精明和狠劲。
王力,又见面了!
苏梁浅一行,连人带东西全部被带回了山寨。
山路不平,并不好走,到的时候,已经是日暮,天边的晚霞燃烧,橘色的火焰翻涌,风云诡谲。
山寨名飙风,飙风寨三面环山,藏在山林深处,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占尽地理优势。
苏梁浅坐在来时的马车上,远远的就看到山寨数丈高的哨岗,夜幕下,悬着的红灯笼已经点亮了,和着晚霞一起,照着的寨子,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仿佛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别人不知道,苏梁浅心里却和明镜似的,这是王力为和她成婚做准备的。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自己被侍郎府和王家的人看到她和王力行拜堂礼的羞愤难堪,内心一片冰凉的平静。
夜风吹起她的轻纱,明艳晚霞下,她微微上翘着的嘴角,有一种嗜血冷艳的妖媚。
“小姐带下去,梳洗更衣,其他的人,赏给你们了!”
“王力!”
苏梁浅直呼其名,王力的心咯噔一下,回头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戴着头纱,他什么也不能看到,王力不由皱眉。
苏梁浅伸手撩开面纱,露出那张长满了红点的脸来,抿着的嘴角有一丝丝上扬的弧度,“我身体抱恙,和我同车的丫鬟嬷嬷都被传染了,我喜欢安静,房间就由我自己挑吧。”
她慢慢悠悠的说着,让人觉得傲慢无礼,却又只能服从。
桂嬷嬷茯苓紧随苏梁浅其后离开,降香被几个一脸色眯眯的男人拽了下去,连嬷嬷杜嬷嬷也被人拖走了。
王力看着苏梁浅的背影,整个飙风寨,没人敢直呼他的姓名,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像这种千金小姐不是最重名声的吗?胆子又小。
没有想象中的哭闹恐惧,她淡定从容的就好像这是自己家,王力的脑海浮现出她离去前的那一抹深笑,反倒是自己不安没底起来,他犹豫纠结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很快被狠厉的贪婪决绝取代。
苏梁浅环着山寨走了一圈,最后选了背靠后山一个极不显眼的小房间。
房后有窗,窗下是草地,草地延伸,是一座有些破旧的桥,直接通到后面的小山。
苏梁浅坐下没多久,很快就有妇人送了茶水点心和饭菜,放在桌上,紧接着,嫁衣凤冠珠钗也被放到了有些破旧的大床上。
苏梁浅坐在桌旁,看着身旁立着的妇人,“你们下去吧。”
苏梁浅见她们不动,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用膳。”
她的声音虽淡,却自有仪态威严,让人不敢违抗。
寨子的人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桂嬷嬷茯苓三个人。
桂嬷嬷虽然知道苏梁浅的安排,但还是不安的很,看着床上的嫁衣首饰,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红着眼道:“这样的货色,居然也敢肖想小姐,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种人,就该被千刀万剐,小姐,罗大人”
“桂嬷嬷!”
桂嬷嬷看着门窗上倒映着的人影,意识到问题,从气愤中稍稍恢复了些许意识理智的她抢过苏梁浅再次拿起的筷子,“小姐且先忍忍,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茯苓也上前,看着云淡风轻的苏梁浅,哽咽着声问道:“小姐,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害怕吗?”
苏梁浅还记得,自己上辈子被抓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崩塌的,眼泪一直就没停过。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苏梁浅了,她是上过战场,被至亲至爱的人背叛亲手杀死差点成为皇后的苏梁浅!
从炼狱归来,她只怕死,死了就不能手刃那些毁了她的恶魔,不能保护那些真心爱护她的人,但是那些人不敢害死她,如此她有什么可惧怕的?但一无所知的茯苓那种慌乱的心情,苏梁浅却是明白的。
她伸手替茯苓擦掉眼泪,“不会有事的。”
她的声音平静,自带安慰人的作用。
后院的安静被一声极为尖锐的声响打断,苏梁浅起身走到后窗,漆黑的夜空,一道似闪电般的光束划过,漆黑的夜空陡然间变的明亮起来,连续几次,归于平静。
苏梁浅缓缓勾唇,萧燕还真是没找错人。
第六章 :绝世美男
房门再次被推开,原先被苏梁浅打发的几个妇人走了进来,“请小姐沐浴梳洗。”
苏梁浅取下头上戴着的头纱,将自己满是红点的脸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下,她朝茯苓看了眼,茯苓会意,也取下了头纱,她的脸,和苏梁浅一样,都是红色的小疙瘩,“我家小姐得了麻风,我就是被她传染的。”
麻风二字方落,那些妇人就像见鬼似的,跑的比什么都快。
一炷香后,也不见有人回。
似有若无的呼救声从前面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小姐!”桂嬷嬷以为是罗知闻,一脸惊喜。
苏梁浅谨慎道:“你们在这里,我去前面探探情况。”
苏梁浅不顾桂嬷嬷茯苓两人的担心反对出了门,她征战多年,极是敏锐,身形更是敏捷,很快避开了所有人到了前头。
是一群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那群强盗面对他们时,就像碰到了人的兔子,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些人虽然训练有素,但是招招狠辣致命,杀人就和杀鸡似的,满是对生命的漠视,一身戾气,不像士兵,更像是被训练执行秘密任务的死士。
不是罗知闻的人,那他们是谁?应该不是萧燕安排的,这和她针对她的计划相悖。
要落到这群人的手上,那真的是凶多吉少。
苏梁浅无心思量那么多,转身回到后院的小房间,桂嬷嬷和茯苓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
“小姐,怎么样了?”
苏梁浅没看她们,直奔大床,边走边道:“什么都不要问,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茯苓,拿茶水,桂嬷嬷,将后窗打开,我们跳窗离开。”
最近这段时间,桂嬷嬷和茯苓都习惯了苏梁浅淡定从容的样子,就连被劫也镇定自若,这会见她一脸的凝重,意识到事态严重,一个字也没问,只按照苏梁浅的吩咐去做。
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东西离开了房间,经过驾在池塘上长满了草的小桥,到了后山。
上辈子,沈卓白平定边境战乱重回帝京,得知她的遭遇,一心要为她报仇,在夜傅铭的劝说下,她跟着一起来了,那时飙风寨已经人去楼空,不过她意外发现了飙风寨的后山,有一处隐蔽的山洞,出口通向的正是山寨前门半山腰的一条小路,既可藏身,又能逃生。
苏梁浅拿着东西走在前面,目标明确,茯苓扶着桂嬷嬷跟在身后,两个人早已是六神无主,可看着苏梁浅坚定的背影,顿觉得心下安定,也有了方向。
山洞外,依旧是杂草丛丛,将洞口完美遮掩,但和上辈子相比,并不算茂密。
桂嬷嬷和茯苓看着苏梁浅将草丛拨开后露出的狭高的洞口,难掩震惊,苏梁浅并未解释,看了身后的两人一眼,直接钻了进去,桂嬷嬷跟在她的身后,茯苓则在三人的最后。
洞口虽高却窄,侧身的话,最多也只能三人通过,夜色暗深,本该是漆黑的山洞,却散发着柔和却明亮的暖光,不若想象中的荒废破败,宽敞的洞内,收拾的干净齐整。
苏梁浅皱眉扫视了一圈,山洞出口的位置,一男子背靠山石。
他的身下,铺着干净舒适的细软,身后靠着的石壁,也用同色的锦缎包裹着,闭目静静躺着,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苏梁浅直直的盯着他
皇室多美男,苏梁浅身边也皆是长相不俗的男子,夜傅铭就有一张可以迷惑女人的好皮囊,沈卓白也是,还有异域各色有名的美男,苏梁浅见了太多,但他真的从来没见过长的这样好看的男人,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身侧,还站着两个人,一抱剑的黑衣少年,另外一个穿着明绿色的长裳,两人的神色皆有些凝重,在看向她的时候,满是警惕戒备,苏梁浅更是敏锐的察觉出了他们的杀意。
她的脑海浮现出那群杀人如般的黑衣人,直觉得和这几个人有关。
本来,桂嬷嬷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她们几个又折腾了一整天,苏梁浅原是打算在这里休息的,甚至是在这里过夜,所以才又带吃食茶水还带衣服,但是现在,苏梁浅觉得,和这几个人在一起,更加危险。
苏梁浅看了眼身侧的桂嬷嬷茯苓,桂嬷嬷还好一些,茯苓的目光还直直的落在靠着石壁的男人,长满了红点的脸驼红,仿佛中了药般。
他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闭着眼睛,浑然未觉,但是站着他身侧的绿衣男子却是一脸嫌弃鄙夷,还有比仿佛自己被侮辱了还盛的恼火。
“茯苓。”
苏梁浅轻咳了声,叫了句茯苓,将她的视线拉了回来,朝着地上坐着的男子的方向上前两步,抱剑的少年,立马拦了上来,横在中间,不让苏梁浅继续靠近。